我喜欢夜晚的东京。喜欢它绚丽得仿佛永远不会入睡的灯光，也喜欢那光明与阴影交错缠绕的街道。霓虹闪耀的歌舞伎町，是这座城市里最浓墨重彩的章节。它引诱人、吞噬人，也恩赐人。这里可以找到梦想，也可以失去一切。最近，我听说这里刮起了一股来自中国的新风——所谓的“日式KTV”，以及专为中国富裕客人服务的“チャイデリ（中式外送风俗）”。这消息像暗巷里幽幽的灯火，闪烁不定，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追寻。我决定写一篇博客，记录下这灰色地带的风云变幻。
歌舞伎町：在灯红酒绿的中央
在东京，歌舞伎町是人人皆知的地方。它铺着红地毯，笑迎来自世界各地的旅人。日元贬值后，海外旅客花起钱来更加阔绰，其中人数最为显眼的，莫过于中国的富裕阶层。他们来日本购物、旅行，也在这座不夜城中寻求声色刺激。走在街上，你能看到扛着单反相机的大叔，也能撞见戴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少男少女。他们中有些人饱经世故，在国内的繁华都市唿风唤雨，如今把消费的欲望倾泻在日本的街头。
有人说，他们在此寻求的，是祖国暂时无法提供的东西。比方说，自由的夜场，自由的音乐，自由的情色。在某些中国城市，卡拉OK可以说是全民消遣，可“商务KTV”、夜总会之类的场所却往往遭到更严格的管控。如果想要开一间提供陪侍女郎的KTV，会面临重重障碍。于是，一旦有机会，他们便在日本放开手脚尽情享受。
“日式KTV”背后的欲望与隐忧
我曾在歌舞伎町街头跟几位年轻人聊天。有人指着那栋大楼二楼的灯箱招牌，上面写着《天上人间》。中文招牌在日文环境里格外晃眼。据说这是一家“日式KTV”——主打中国风的卡拉OK包厢，消费者可以在私人包房内选姑娘陪唱，酒过三巡之后，亦可要求更多。但这里的更多，究竟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明，只能看店里是否有那条“隐形红线”。
据说，“日式KTV”源于中国“商务KTV”的变体，也结合了日本夜总会（キャバクラ）的一些模式。换言之，它与普通的卡拉OK店不同，包厢内不仅能唱歌喝酒，还可以像在夜总会那样，让女郎们鱼贯而入，供客人挑选。如果一位客人挑走其中某个姑娘，剩下的姑娘就再回到休息室里，等待下一个客人。对在籍的女性而言，每次入包厢就可能会面临陪酒之外的试探。有的商家管理宽松，黑服（店里男管理人员）并不会时时刻刻盯着，所以偶尔会出现暗中勾搭或更进一步的服务。我听说，还有人把这当做“半套风俗”来经营，打着卡拉OK幌子，为客人提供可商议的特色服务。
令我惊讶的是，据说这家店只接待中国客人，对于日本本地人并不热情，甚至明摆着拒之门外。有二十多位在籍女郎，绝大部分是中国或台湾籍，极少数日本女孩也被招来“调剂口味”。更耐人寻味的是，招聘广告上，对中国籍与日本籍的宣传方式大相径庭：日本籍女郎可以拍摄面部特写做宣传视频，甚至出现在他们的TikTok账号上；而中国/台湾籍女郎则面部必须打码，连年龄都不公开。原因很多人都猜测：可能涉及签证问题，也可能店里担心她们身份敏感。有人干脆调侃，这是种“掩耳盗铃”式的做法。
据店里的熟人——一个自称小邵的调酒师透露，这里2小时收费2万日元，姑娘可以拿到80%的提成，也就是1.6万日元。算下来每小时能赚8000日元，的确比一般夜总会高。然而风险也不小：在包厢里的私人空间，一旦客人提出非分要求，姑娘们得自己斟酌是否拒绝，店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其中不乏持留学生签证的打工者，一旦被查，就会惹出麻烦。
我问小邵，他觉得这个“日式KTV”还能开多久？他笑笑，说只要日本政府继续鼓励观光，继续希望中国客人来消费，那么这些店大概就能继续在灰色地带生存。除非，闹出什么大事，或是被举报引起警方重视。
“チャイデリ”的诱惑：更深入的交易
如果说“日式KTV”还披着些许半合法的外衣，那么“チャイデリ”就是另一桩赤裸裸的风俗生意——“中式外送风俗”。何谓外送？就是客人不用去店里，而是让女性自行上门，或是在指定地点“完成服务”。据说客人也是清一色中国人。在日本风俗店里工作的小爱（化名）告诉我，之所以她的同行们对“チャイデリ”又爱又恨，是因为这是一个“赌注极高的生意”。赢的时候，小费多到吓人。输的时候，也可能惹上黑社会，或者被恶意差评搞到名声扫地。
她说，有富裕的中国客人因为一时兴起，直接甩出10万日元的小费，相当于她在日本夜总会里辛苦一个月才攒到的金额。这种诱惑太大，很多女孩子都愿意冒险试一试。可另一方面，中国人的圈子很小，他们又常常混迹各种社交论坛，评价苛刻，言语尖刻。如果对某位小姐不满意，就会在论坛上大肆发帖，一旦负面消息扩散，几乎没人再敢找她。那就是一棍子打死。
我问小爱，她有没有见过“チャイデリ”与“日式KTV”这两种形态交叠的案例？她说，的确有些KTV老板会暗中帮熟客介绍外送服务，但更多的则是分工明确。KTV只做陪酒陪唱，外送风俗是另一拨人运作。反正当事人都在东京这个庞大的舞台里，各取所需。
检察风暴：那些被查处的“狼友”
然而，正如所有灰色地带都暗伏危机，一旦警方盯上，就会毫不留情地收网。最近在华人社区，引起轰动的就是那家名为“狼友”的特殊风俗店被警视厅给查了。据说这家店已经存在十年，前前后后风波不断，甚至被日本的杂志暗访过。记者乔装成中国客人进去，大吃一惊地发现，那里不仅价钱便宜（最初60分钟1万日元），而且公然提供本番服务。更让人侧目的是，它坚决排斥日本客人，因为老板深信，只要不接待日本人，就能在日本警方眼皮底下继续暗度陈仓。
一名叫X先生的华人从业者跟我透露，警方在查处这家店时，逮捕了日本国籍和中国国籍的经营者共5人，还有一名中国籍女性因违反《入管法》被捕。可他却很淡然：“抓了也没用，还有别的‘狼’字头风俗店在东京潜伏着，规模也相当可观。再说，被抓的70多岁日本人很可能只是个背锅角色。”据说在东京，类似只接待中国客人的本番风俗店不下二十来家，有的甚至规模更大，装修更豪华。能查几家呢？更何况在春节等旅游高峰期，大量中国客人涌入，警察为了维护表面秩序，自然会重点盯着最招摇的目标。
有时我也想，人们对于东京歌舞伎町的印象，多半停留在它是个纸醉金迷的夜世界，但这里同时也是各种违法乃至犯罪的策源地。警方不会坐视不理，但也并非举刀就能把整个灰色产业切断。日本有日本的法律程序要走，中国客人也有他们的“江湖规矩”。在这张看不见的对峙、合作与博弈之网里，各种势力互相衡量得失，互相打着擦边球。有些人被抓，有些人捞到一笔就抽身离开，有些人还在日复一日冒险。
午夜的尴尬：合法与非法只隔一面纱
夜半时分，我走过歌舞伎町，看见一家普通卡拉OK门口站着几位年轻姑娘，穿着时髦，脸上带着倦意。她们可能只是普通打工的服务员，也可能是等待在午夜的召唤中为谁奉献微笑。整个东京像一台巨大的舞台剧，无数人来这里寻找感官刺激，也有人孤独地躲在暗处，只想赚一笔快钱煳口。合法的、非法的、灰色的生意交错并行，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暧昧气息。我想起那篇报道里提到的台湾或者大陆姑娘，在“日式KTV”里打着擦边球，思及她们如果没有合适的签证，也许随时会被遣返。也想到那些给予她们快钱诱惑的富豪，是如何在灯光下狂欢，转过身就把日元和人民币换成了欲望的筹码。
有人会问：这是对还是错？可是想要分清黑白并不容易。对某些打工的姑娘而言，在国内找不到好工作或缺乏赚钱门路，为了家人、为了更好的生活，她们走进夜色，挣一笔高额酬劳。法律于她们而言，也许是抽象又遥远的东西。对富裕的客人而言，他们挥金如土，不过是想填补心底空虚。店铺想赚这笔钱，日本警察想要维持秩序。不同角色有不同的立场，各自都有人性的弱点与苦衷。
中国风的浪潮：一时潮起，能否潮落？
翻看社交平台，“日式KTV”的视频和照片越来越多，有人炫耀在包厢里大排长龙的女孩；有人发图秀自己在“チャイデリ”中遇到的极品；也有人在华人论坛里写下血泪控诉，说自己在黑社会的淫威下被榨得血本无归，甚至护照被扣。这个世界，远比看上去更为复杂。歌舞伎町日夜上演的，是一幕幕浮世绘：有悲欢离合，也有罪与罚。
可以想象，在海外自由度更大的环境下，中式娱乐业态可能会不断增生变形。有人会说，这只是金钱交换，无可厚非。也有人会谴责，这些阴暗面会破坏日本社会的安全与秩序。但正如X先生所言，警方的打击永远跟不上欲望的脚步，只要市场存在，便会有层出不穷的人来填补空白。
也许将来某一天，日本方面会收紧对打工签证或风俗产业的管控；也许中国有钱人看腻了这种“到国外享乐”的方式，转而投向别的国家。可在当下，这股“中国旋风”仍在歌舞伎町的旖旎夜色中恣意盘旋，时而被媒体聚焦，时而在日本警察的雷霆行动下偃旗息鼓，却依旧顽强地卷土重来。
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亮新宿的街头，人们看似各自散去，却都在等待下一个夜晚的再次登场。灯火依旧会燃起，音乐依旧会响起，姑娘们依旧会穿梭在包厢之间。某种意义上，这里与白天的东京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它自有它的规则，或明或暗，或合法或非法，都在深夜里闪耀、变形，进而融汇成一种特殊的灰色生态。
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能真正远离欲望，也没有哪个地方能彻底消灭阴影。人性贪图享乐，渴望金钱，却又惧怕法律与道德的审视——这一幕幕都在都市之夜里反复上演。我们可以选择用不屑的眼神、或同情的心态去看待这一切，但它总在那里。东京的心脏依旧有力地跳动，涌入的金钱与欲望也不会停歇。
我不知道未来的“日式KTV”会不会成为官方严打的对象，也不知道“狼友”风俗店被端掉之后是否还会有更多同类店铺崛起。但我相信，只要有人有欲望，只要有金钱可图，这股异样的狂潮就不会轻易散去。
夜幕还在降临，歌舞伎町永远不缺霓虹闪烁，也不缺诱惑。我要在这里收笔，而夜色将继续下去。也许某天你路过那里时，会看见一个中文招牌亮着，写着“天上人间”或某个奇怪的名字。门口侍立的小姐姐，会用生硬的日语问你：“要K歌吗？” 这时，你就会想起我这篇博文。想起在这座纸醉金迷的街区里，有一股炽烈的中国旋风，正带着跨国欲望与金钱的浪潮，唿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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