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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Tmoney [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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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事后再见
男人站在马路对面,撑着一把黑色素伞站在树下,颀长高挺的身形立在那里,显得尤其挺拔。
他身上的衬衫湿了一大块,似乎已经在雨中站了许久,本就白皙的皮肤也在此刻显出一种惊人通透的冷白来。
见她看过来,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朝她弯了弯,本就柔和的目光瞬间化水,仿若透过树影落进湖里的夏日光阴,让人心悸。
看到他,哪怕是极力掩饰,沈南初的表情仍旧不可遏制的收紧,浓长的睫毛急急抖颤了几下。
“陆医生…”她努力做出惊诧的样子,但表情仍是显出些惶然。
他的突然出现让她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天的事,这几天她本就被那不甚明了的猜测折磨得惶惶不安,眼下更觉得恐慌。
陆时砚难不成是真的发现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清浅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抬腿便朝她走来。
沈南初看到他的皮鞋踩在被雨浇透的地板上,偶尔几个水洼,向外荡漾出一阵涟漪,每一道荡出的波澜都像是撞在她心口上。
她身子发麻,脸木木的,不确定自己的表情有没有挂得住。
然而不等确认,人已是走到近前。
沈南初握着伞的手下意识收紧,左手腕翻转着贴向身体,伞还是直挺挺的撑在头顶,遮住了他的脸。
“刚下班?”男人的语气一如既往,就像她之前借住在他那里的每一次遇到。
温和礼貌,却又客气疏离。
这如常的态度让沈南初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把雨伞搭到肩膀上,仰头看他:“陆医生怎么会在这里?”
陆时砚的目光垂望下来,他没有立即接话,眸色微动,像是在打量她。
刚落下的心又无端被他提起,颤巍巍悬在半空。
就在沈南初无措之际,旁侧传来一阵湿嗒的脚步声,向明的声音打破了这不同寻常的对视:“这边车还挺难停的,等久了吧?上去吧,一会儿雨又下大了。”
他肩膀夹着伞,一只手里提着一盆绿萝,在雨中踏步而来,那样子看起来颇为狼狈。
沈南初立刻趁机躲开陆时砚的视线,转身迎上去。
她把向明把脖子上的伞拿起来,帮他撑到头上。
这动作说不上多亲密,但肯定是亲近,这也是沈南初第一次主动,向明乐得弯起了眼睛,嘴上却客套:“我可以的,你自己撑着就行了,小心感冒。”
“没事,我帮你撑着。”沈南初垂下眼,借着向明的靠近姿势,拉开了与陆时砚之间的距离。
男人看着两人间的情状,握着伞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指骨凸出的部位显得越发苍白,他站在那里没动,高大挺拔的身形挡在两人身前,很快引来向明的注意。
“…这位是?”
沈南初撑着两把伞,理所当然地侧过身子给两人介绍:“这是我闺蜜的男朋友,陆医生。陆医生,这是我老板…”
“欸,什么老板不老板的,都说叫名字了。”向明打断她的话,他放下一盆绿萝,没有拿回伞,反倒是朝陆时砚伸手过去:“我是沈南初的朋友,向明,陆医生在哪所医院就职啊?”
向明个子比陆时砚矮上一截,模样也完全没有可比性,但他在社会上混迹久了,向来油滑,对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完全不憷。
陆时砚扯唇笑了笑,伸手回握,原本温和的视线中多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冷淡:“人民医院,陆时砚。”
“人民医院,好工作啊。”毕竟是这座城市等级最高的三甲医院,向明感由衷地感叹了句,又奇怪道:“人民医院过来这边很远啊,陆医生是住这里吗?”
这问题与沈南初刚刚的疑问异曲同工。
陆时砚不动声色朝她看了一眼,发现她脸上虽是在笑,表情却是僵硬,不敢与他对视的眼睛里有看得出的惶惑不安。
视线在她手腕处没来得及消退的红痕上扫了一眼,他垂下眼,睫毛遮住眼底莫名地怅然,突然就改变了主意:绠陊?文请蠊系輑???玖肆??
“过来看个病人,没想到刚好遇到沈小姐,这才来打声招唿。”
##第77章 总会想到她
“陆医生,字签这里…”小护士伸出一根手指,往男人面前的单子上点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
陆时砚回过神,换了个落笔处,苍劲的字迹印到单子背面,留下几道深刻的痕迹。
把笔还给她,他拿着病例本,转身往自己的诊室走去。
小护士手支着下巴,眼睛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叹气道:“我要是有陆医生这么帅,脾气又好的男朋友,就是把他供在家里也开心啊,真搞不懂他女朋友怎么想的…”
旁边一个年纪大点的护士靠上来,很有心得:“有些女的,就是不甘寂寞,他那女朋友我见过,一看就是个爱玩的,但也特别会装,他们刚认识那会儿,装得可纯情了,我都差点没看出来,更不用说陆医生了。”
“可是听说夜店那男的真是差陆医生好多,也不知道那女的什么眼光…”
几个同事交头接耳地一阵讨论之后,护士站里又是一阵扼腕叹息。莲载追新锖莲细輑六?凄玖??????氿
陆时砚被女朋友带绿帽子的事情在科室里传得人尽皆知,对于他这阵子时不时的走神的状态,众人也都心知肚明,特别同情。
就连科室的徐主任都过来关心:“医生这个职业就是这样,工作太忙了,经常就顾不上家里…不过没事,你还年轻,条件又好,你要想啊,我给你介绍个新的…”
新的?
陆时砚站在那里,脑子又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天的情形。
隔着蒙蒙雨雾,女孩站在滴水的屋檐下,清瘦的身子包裹在一件白色的缎面连衣裙里,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纤瘦白皙的手臂直淌进衣袖里,转头朝他望来时,眼底仿佛氤氲着雾气。
有那么一刻,陆时砚真恨自己视力太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竟也能看见她眼底的无措和惶然。
看到沈南初的样子,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并不适合摊到明面上来讲。
那件事,如若是她主动提及,要他负责,他当然会尽力弥补。
但如果,她根本不想呢?
事发时她竭力伪装,就是不想他发现,他现在又何必挑开来揭穿?
这种事情若是挑明了说,对她一个纤细柔弱的女孩子来说,不仅仅是面上无光,也是一种极大的心理负担。
更何况,她现在身边还出现了其他的男士。
想到那个提着绿植出现在她家楼下的男人,陆时砚莫名觉得有些不适。连栽膇新请连系群?〇????8叭
他搞不懂这种情绪出现的缘故,也分辨不出是对她的歉疚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这几天,每次想到,都觉得心口发堵。
“小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休息几天?我记得你这几年年假都没休过,可以趁这段时间出去旅旅游,多交点朋友…”
徐主任的话将陆时砚抽离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扯了扯唇,摇头拒绝:“不用了,最近院里也挺忙的。”
在此之前,陆时砚从不觉得有什么人或事能影响到他,但此刻,他必须得承认,他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好,工作时也总会想到她:
“主任,我可以工作,只是…最近可不可以先不给我安排手术?我想先调整一段时间。”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陆时砚就接到了叶桐打来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他眉心蹙起,走到休息区才将电话接通:“叶桐,有事吗?”
自上回他跟她提出分手后,叶桐就像是失忆一样,经常打电话过来,说些有的没的,但只要他提到分手的事,她便像没听到一般立刻把话题岔开。
不管岔开的方式有多生硬。
“时砚,我记得你明天没排班吧?”叶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隐隐有些兴奋。
陆时砚没应声,视线从窗台望出去,意识又有些飘忽。
“我订了山顶新开的那家餐厅。你还记得吗?上回在杂志上看到,我说哪天有空我们一起过去尝尝的…”他不回应,叶桐也能自顾自说下去。
这是他们交往后绝没有过的状况,叶桐性格强势,向来是不许陆时砚忽视她的。
然而此刻,她似乎又恢复了他们初见时的模样,无论他如何冷淡漠然,她总能热情如火。
“叶桐。”陆时砚打断她:“如果只是吃饭,抱歉我明天没有时间。”
叶桐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在电话那头顿了下,才继续开口:“时砚,你来嘛,我知道你明天下午没有排班,我明天过去接你啊?”
她是提前找人打听过的,之前追他的时候,叶桐用的就是这一招。
但现在的陆时砚显然已经不吃这套了,他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抱歉,我明天真的没时间,如果你哪天想跟我谈了,我们再约。”
听到这话,叶桐知道他是要挂电话了,赶忙急切说道:“时砚,你来嘛,我们之前跟南初约好了,要一起请她吃饭的,你忘了吗?我都跟她约好了,你不来,我怎么跟她说嘛?难道要放她鸽子吗?”
知道陆时砚是个重诺的人,更不喜欢迁怒别人,叶桐立刻把沈南初抬了出来。浭哆????陆94?吧
果然,听到这话,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男人低沉的嗓音徐徐传来:“约的几点?”
##第78章 匪夷所思
沈南初刚睡下便接到了叶桐的电话,火急火燎的。
“南初,明天下午我过去接你,记得准备好哦。”
沈南初愣了下,看了眼时间,疑惑道:“准备什么?”
叶桐的这个电话打来得毫无预兆,她根本想不起什么时候有跟她约过。
“上回不是说有时间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吗?你明天过来就行,我已经订好餐厅了。”
听到这里,沈南初想起来之前叶桐是提过那么一嘴,但问题是…
“明天工作日,我还得去公司上班的。”
毕竟是刚入职,虽然同事老板对她都挺好,但她若请假,她明天的工作就会分摊给其他同事,沈南初实在不想刚入职就这么麻烦别人。
“不管,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过去接你。”叶桐说完径直挂断了电话,自顾自替她做了决定。
叶桐这人,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她做的决定不许其他人忤逆,也完全不在乎她的决定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沈南初看着熄掉的手机,也只能从床上爬起来,熬夜把第二天的工作先做了。

第二天下午,一接到叶桐的电话,沈南初便收拾了东西从办公室出来。
然而刚到大门口,就十分不巧地撞上了进门的向明。
向明看到她提着包,惊讶道:“今天这么早下班?”
虽然他只是疑问,但被领导撞见自己早退,沈南初还是有些尴尬:“有点事情…不过我已经把今天的工作做完了…”
听她这么说,向明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她肤色白,昨晚熬夜带出的青黑就显得尤其明显,遮了粉底还是能透出点痕迹来。
沈南初没想到他观察得这么仔细,正想找个借口搪塞,叶桐却在这时走了过来:“南初,跟谁说话呢?”
“这是我们公司的向总,向总,这是我闺蜜。”沈南初只得给她介绍,同时也是提醒,提醒她别乱说话。
哪知叶桐的视线在向明身上打量了片刻,忽然笑问:“你是想追我们南初吧?”
被她这般直白挑明,向明也只是愣了下,很快就坦然承认了:“还是闺蜜眼力好。”
“刚刚在那边看你们半天了,看不出才有鬼呢。”
叶桐全然没在意沈南初此刻尴尬无比的神情,径直与向明攀谈起来。
“我们订了家餐厅,正要过去,向总要不要一起?”
“…你们女孩子约会,我就不掺和了。”向明虽是油滑,但也会看脸色,眼见旁边的沈南初表情越发不好,赶忙拒绝。
叶桐却将他拦住:“一起吧,我男朋友也去,你去了刚好能帮忙照顾南初。”
“你男朋友?”做生意的,认人的功夫都不会差,尤其陆时砚还是那副优越的长相,向明自然是印象深刻:“是不是姓陆?人民医院的?”
这话让叶桐怔了怔,看着沈南初惊讶道:“他怎么知道的?”
沈南初的心一下给提了起来,她知道叶桐对陆时砚的事情有多敏感,这个问题若是答不好…
好在向明已经笑答:“我前几天送南初回去的时候正巧碰到过,好像是去出诊的,人又高又帅,跟你真是很配。”
向明的马屁拍得不动声色,引得叶桐心花怒放,更是极力邀请他过去。
向明自然是心动。
从见到沈南初第一眼他就想追她了,这段时间的殷勤公司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只她从来不做任何表示。
上回送她回家,她过来帮他撑伞,他还以为他们的关系会有所进展,但回到公司,她却依旧如往常那般疏离客气。
向明抬眼小心翼翼往沈南初身上瞟,不敢随意答应,叶桐见状径直开口:“南初,我跟向总也算一见如故,让他一起吧,吃个饭而已。”
沈南初是不太想,但客是叶桐请的,她想邀请谁自然也是她说的算。

沈南初坐的是叶桐的车,向明的车跟在身后。
叶桐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笑着打趣:“你这老板,挺有意思的,坐在后面还乐呵呵的,我看配你挺好,跟他在一起也不无聊。”
沈南初坐在副驾驶位上,没有接话,眼睛看向窗外,好一会儿才咬了咬唇:“陆医生也过去吗?”
叶桐昨晚只说吃饭,没提到陆时砚,她开始还以为只有她们两个。
“去啊,都说我们俩请你了。”叶桐漫不经心地打着方向盘,车子拐进匝道。
其实请沈南初只是借口,她不过是想借这顿饭见见陆时砚而已。
毕竟自从上回夜店之后,她就再没见过他。
“…那你怎么不过去接他?”沈南初目视前方,余光却从后视镜里瞟过去,落在叶桐脸上。
车厢里有一瞬沉默,叶桐的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他下午还有事,我们先过去,晚点他自己打车过去。”
其实不是她不想去,而是陆时砚不让,而且以她在他们科室现在的名声,怕是刚进医院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叶桐其实是觉得很委屈的。
她阶级跃升的全部希望都在陆时砚身上,又怎么可能会给他戴绿帽?
但那晚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莫名其妙做出了那样的举动,还偏偏遇到了从不去夜店的陆时砚。
这事,现在想来还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没关系,她能追到他一次,就能追到他第二次。
向来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得过她的五指山。
##第79章 无法忍耐
“时砚,这边。”
沈南初顺着叶桐殷切的目光望过去,看到陆时砚正推门进来。
他肤色很白,头发乌黑,进门时餐厅半亮的光打在他脸上,整个人澄澈得简直不像俗世所产之物。
这男人长得实在太好,即便只是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白衣黑裤,仍旧吸引来一大批目光。
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众多惊艳的注视,表情平淡地挑眼过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却是清浅的落在她脸上。
对视的一瞬,仿佛什么东西砰地撞到心口上,沈南初眼睫一颤,下意识收回视线。
男人的脚步徐徐而至,很快就走到近前,他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向明,嘴唇不自觉轻抿了下,方才拉开叶桐旁边的位置坐下。
“时砚。”他刚坐下,叶桐便歪过去,想抱住他的胳膊。
陆时砚却刚好抬手去拿桌上的水壶。
叶桐伸过去的手就这么落了空,只能撑到椅子上,她顿了一瞬,很快调整好情绪,嗔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南初和向总都等一会儿了。”
陆时砚这会儿正在倒水,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眸子朝沈南初看去:“抱歉,临出门时来了个急患,耽搁了一会儿。”
他表情郑重,说话时目光一瞬不瞬停在她脸上,那样子很像是在对她解释。
沈南初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情绪,她下意识宽慰:“没关系,其实我们也刚到不久。”
“你这么说他下次更要迟到了。”叶桐鼓着嘴,一句娇憨的玩笑,听起来却十分亲昵。
“医生嘛,工作就这样,能理解的。”向明趁势接话。
见向明正望着两人笑,叶桐像是有了观众,转头对陆时砚说道:“你瞧我把谁请来了?你们见过的,对吧?”
陆时砚早也瞧见了,又冲向明不冷不淡地点了下头,只礼貌唤了一声,却并没有向叶桐解释的意思。
按道理,若是男女朋友,这会儿总得跟女朋友讲一讲两人相遇的过程,然而,自陆时砚进来,他的目光就没怎么往叶桐那边看过。
向明马上看出两人在闹情绪,扬声笑道:“陆医生,上回见面我就知道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今天一见,果然很般配。”
陆时砚扯了扯唇,声音淡淡:“向总开玩笑了。”
“哪里是开玩笑?不信问问南初。”向明脸上露出一副被质疑后不可置信的表情,又顺势往沈南初的方向靠去:“南初,我说的是真的吧?”
沈南初抬了抬眼,视线极快地从对面掠过又收了回来,低低应了一声:“嗯。”
这一问一答,姿态亲密了不少。
陆时砚眸色微暗,没有再接话。
向明却继续说道:“向某今天不请自来,白讨了你们一顿便宜,下回我做东,也请你们一回。”
刚被夸赞过,叶桐的情绪高了不少:“一顿可不够,这顿便宜你是占大了,等你夙愿得偿,可得给我们封个大红包。”
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向明瞄了眼身旁的沈南初,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一定,一定。”
沈南初低着头像是没听到,只夹了口菜往嘴里送。
听到这话,陆时砚敛在睫毛下的眸色微动,终于忍不住抬眼往对面又望了一眼。
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眉眼低垂,头发只是随意抓起,在脑后打了个髻,鬓边垂下的几缕发丝蜿蜒着垂落在她纤瘦漂亮的锁骨上,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对于叶桐和向明的话,她没什么反应,看起来,似是默认。
意识到这点,陆时砚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有些发沉。
只想着怎么会这么快?
距离上次见面也不过几天光景,他们这就已经确定关系了么?
顿时胃口全无。
叶桐却在这会儿又靠过来,在他耳边絮絮说着什么。
她身上喷了香水,这味道其实也不算陌生,但此刻陆时砚却忽然觉得这味道呛得让他无法忍耐。
突然就不想再继续配合她的表演,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抱歉,我出去一下。”
##第80章 要不要…我帮你?
沈南初这顿饭吃得颇为难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时砚话太少的缘故,一整晚,叶桐总拿她和向明来调节气氛。
明明连影都没有的事情,到她嘴里,仿佛已经成了七八分,就等着请媒婆算日子了。
知道叶桐兴致起的时候,别人说什么都没用,沈南初便没有浪费口舌反驳,只偶尔敷衍几句,心思并不放在她的话上。
主要就是吃饭,这里菜色其实不错。
沈南初夹菜时,余光往对面瞥去,她发现今天的陆时砚似乎有点过分沉默了。
他往日虽然话也不多,但对叶桐还是蛮体贴的,至少不会让她的话落了空。
但今天有好几次,叶桐跟他主动搭话,他虽不至于完全不搭理,态度却是比往日冷淡了许多。
而两相对比,叶桐却是显得尤其兴奋。
话题玩笑几乎都是她带起,情绪高到像是一场表演,刻意表现给谁看似的。
在陆时砚离席之后,她却像是累了,话少了许多,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谈笑风生。
情侣间的这种古怪,若是对方不主动提,沈南初也不好问。
这怪异的气氛实在太明显,主要旁边还有个殷勤的向明,她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找了个借口:“我上个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沈南初的目光便被餐厅左侧的一个小露台吸引住了。
相比于餐厅里能看到城市夜景的那个全景大露台,这个小露台的风景就逊色很多,只有零星的几片灯光矗立在黑暗中,因而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然而沈南初却能从这里看到远处的港口。
大船小船穿梭不停,夹在黑黢黢的山与山之间,亮出的灯光在黑暗的海面上排挤出一道道浪花,偶尔还能听到船只发出的汽笛声。
那模煳的声音,夹杂着海浪,仿佛从记忆深处遥遥而来。
沈南初倚着栏杆,目光透过那漆黑的海面,似乎望向了曾经的远方。
不知道站了多久,一阵夜风扑面而至,她才眨了眨眼睛回过神。
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鬓发,她转过身,打算回到餐厅里去,刚抬起眼,视线却是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澄澈的眸子里。
陆时砚竟站在她身后,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被她发现,他的目光也不避不闪,依旧坦然而直白地落在她脸上,一瞬不瞬。
被他这样盯着,沈南初心口一跳,顿了一秒才出声:“陆医生,你也是过来看夜景吗?”
男人望着她的眸子微动,似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轻点了下头。
“这里的夜景还挺美的,那你看吧,我先进去了。”
她自觉把位置让出来,然而经过他身侧时却忽然被他叫住:“南初。”
沈南初脚步停顿。
陆时砚清楚的看到,她抬眼望上来时,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似有星光在闪动。
他看着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突然把她叫住。
方才在餐桌上,叶桐总说她和那个男人很般配。
那个男人或许有他特别的优点,但陆时砚却始终没法将那人与她联系在一起,在他看来,这世间所有的俗物都无法与她相配。
突然就有种想让她仔细斟酌的冲动。
然而清醒之后又发觉,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
关于她,关于她的感情,任何种种,他其实都没有介入的资格。
“陆医生?”见他叫住自己又不说话,沈南初不免有些忐忑。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弥漫上来,就像她离开他住处的那晚,楼道里倏然亮起的灯。
“你这里…沾了点东西。”陆时砚抬手在她左侧脸颊处指了指。
沈南初“啊”了一声,终于明白陆时砚刚刚为什么盯了她那么久。
脏到的那块,应该是挺难看的。
想到这里,她一时有些窘迫,立刻用手背在脸上胡乱蹭了几下,想借此尽快湮灭证据。
“你的手…”他欲言又止。
沈南初寻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两只手不知何时黑了一片,黏煳煳的,看起来并不只是灰尘。
那她刚刚那么一蹭,岂不是更脏了?
脸腾一下就红了起来,沈南初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么蠢,还是在陆时砚面前。连载膇新綪蠊系裙??七氿??壹????
“没事的,也没有很脏。”陆时砚温声安慰,他转头往餐厅里望了一圈,很快做了决定:“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沈南初看他朝吧台的方向走去,不知道跟那里的服务生说了什么,很快就拿了包东西回来。
“先擦下手。”修长的手指利落地将那包湿纸巾打开,抽了几张递到她面前。
沈南初道了声谢,接过来仔细把手擦干净,便又抽了一张往脸上蹭。
从始至终,男人都不远不近的站在她对面,垂眸看她动作。
他的目光明明不强势,沈南初却莫名觉到一种没来由的紧迫,这感觉由心脏处传来,随着血液涌向四肢。
她不敢去看他,却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红透了。
“…要不要…我帮你?”
##第81章 很想吻她
沈南初看了眼擦过的纸巾。
上面的颜色黑得让她疑心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成一只花脸猫。
从这里去洗手间必然要经过餐厅,这样过去的话,她也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似乎除了让陆时砚帮忙之外,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沈南初咬了咬唇,抬眼朝他看过去,小声道:“那麻烦陆医生了。”
男人没说话,长腿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步,原本横亘在两人间的距离随即缩短,一股清冽洁净的味道,随着他的靠近淡淡浸入鼻尖。
然而即便是近了些,他却仍刻意留出半臂的距离。
一个克制有礼的距离,决不会让人误会。
“可以稍微抬下头吗?”头顶传来男人温沉的嗓音。
陆时砚有把好嗓子,他的嗓音里带着点颗粒感,如今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更是酥得惑人。
沈南初莫名就想起那天被他压在衣柜上。
滚烫硕大的性器将她整个贯满,她在痉挛颤栗时,他压在她耳侧的那一声声低喘。
这么一联想,心脏陡然急颤,她重重咬了下唇,缓了一会儿才把头朝着他的方向微微扬起。
沈南初完全不敢与他对视,但闭上眼睛又很古怪,因此脸虽然是仰着,却半垂着眼皮,目光落在男人与她视线齐平的脖颈处。
大约是刚才天气太热,他衬衫领口处的扣子松了两颗。
倾身下来时,原本棱角凸出的喉结不再那么明显,反倒是领口往下露出的两截锁骨,尤其的漂亮。
沈南初盯着那里,只觉得这男人定然是女娲精雕细琢的作品,身上真是没有一处不精致漂亮的。
就在神思乱游之际,陆时砚已经抽了张湿巾,展开卷好,便倾身下来。
脸上一瞬间的湿冷让她瞬间回过神。
眼睫颤了颤,沈南初下意识抬眼,视线落在他伸过来的手掌上。
陆时砚的手也长得好看。指骨修长,骨节微微凸起,看起来劲瘦有力,每一颗指甲都修剪得干净整齐,动作间,白皙手背上隐约有淡淡的青色筋络凸起,有种精致的性感。
他用那张卷着的湿巾,动作轻柔的在她脸上擦拭。
被擦过的位置留下一片麻麻的湿痒,然而那湿痒之后,却又莫名生出一种烧灼感。
不疼,只是一种怪异的酥麻,让她浑身古怪,唿吸的频率都变了调,难以遏制的急促。
她赶紧把注意力转开,眼睛落回他缓慢移动的手指上。
男人的动作亦如他与她刻意保持的距离。
除了那张卷起的湿巾,他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没有碰到她。
温良谦逊,克己复礼。
沈南初忽然就想到,他的父母当初应当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他培养得这般好。
在这个浮躁的世界,这样纯粹的人已属稀少,之前的那两次阴差阳错,倒成了他不知的污点。
仿佛一颗雕琢多年的上好的美玉,被她生生凿出一道丑陋的裂痕。
他若知道,她已经将他坚持了那么多年的原则与底线打破,会不会痛恨她?
想到这里,那股被她强压在心底的愧意,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翻涌上来。
“疼吗?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陆时砚看到她突然紧抿的嘴唇,手上的动作顿住。
“没有。”她很快回答,眼皮垂得更低了,纤长浓密的睫毛几乎将她的瞳孔全遮住,只隐隐有星点眸光从那两道眼睫缝隙中泄露出来。
这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有种朦胧的迷离感,配上这个角度,很像情人间仰头索吻的样子。
陆时砚心口一悸,喉结微动,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那两片饱满的红唇上。
口腔里忽然生出一股清甜的蜜桃香,身体先他一步回想起之前吻她的感觉。
唇瓣温软,才贴上就仿佛要在他嘴里化开,舌头一碰就要躲,但若是勾卷上去,她便会主动缠上来,口腔里的津液甘甜得不像话…
仔细回想,她其实跟叶桐一点也不像,性情习惯都不同。
很难讲那两次差错有没有他潜意识的放任。
陆时砚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个俗人,无论看起来多么清正自律,内心也依旧藏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就像此时此刻,他就很想不管不顾吻住她。
##第82章 后悔没有早点认识她
这里光线昏暗,除了门厅处一盏昏黄小灯,便仅余远处海上那星点光亮。
餐厅里的人声隔着一条走廊传过来,虚晃晃的,仿若是隔绝在玻璃橱窗里的另一个世界。
陆时砚垂眸下视,看她微微仰起的脸,干净清透,漂亮得没有半点烟火气,低垂的眼睫在光下微微颤抖,落在眼下的阴影都似羽翼跳跃。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沉沉开口:“好了。”
出声时才发现喉咙烧得发疼,像是干咳已久。
他站在原地,看她快速地后退了两步,弯着唇向他道谢:“谢谢陆医生,那我先进去了。”
说完即走,脚步甚至显出几分仓惶。
看着她逃离般的背影,陆时砚突然庆幸自己刚刚足够清醒,没有随心放肆做出什么事情来,也庆幸之前没跟她将那件事情挑明。
他和她也许就该这样,保持在这样的尺度就好。

离开时沈南初坐了向明的车。
毕竟陆时砚在,方向也不同,自然不好再坐叶桐的车回去。
向明的开心自不用说,上车时还连声向叶桐道谢。
两人开车先走,沈南初从后视镜里望出去。
陆时砚还站在原地,目光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的车,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的缘故,沈南初竟觉得他的表情有些许的落寞。
她盯着镜子里男人的身影,看着车子拐了个弯,他也从镜子里倏然消失。
看着光光的镜面,沈南初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感觉,仿佛这一眼,便是最后一面。
车子在山道上行走,两侧茂密的树林在夜晚只剩一片黢黑,好在山间的夜风很好,还能听到远处的潮浪声,也不算辜负这等美景。
沈南初的手还支在车窗上,撑着脸颊上的手背无意识地磨蹭。
她总觉得那里有点痒,麻麻的,好像陆时砚的手还停留在那里。
“你闺蜜人还挺好的,很健谈啊,怪不得陆医生喜欢。”
向明的声音将沈南初抽离的意识拉了回来,她坐直了身子,有种如梦初醒的恍然,低低应了一声:“她是很好。”
“你和叶桐是亲姐妹吗?”向明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随口问道。
“不是的,只是老乡,我们老家是一个地方的。”
“这样。”向明应了一声,语气里有些惊讶:“那你们长得还真有点像,我还以为是亲姐妹呢…老家一个地方的,那你们应该很早就认识了吧?”
“没有。”沈南初摇了摇头,声音轻轻软软:“我们在国外才认识的。”
“你们老家不是一个地方的吗?之前没有见过?”
开夜车的时候最适合闲侃,尤其在这样少人的山道上。
“没有,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沈南初靠在椅子上,歪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和眸光一样幽深:“我也后悔…没有早点认识她。”

那家餐厅离沈南初租的小区很远,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她从向明的车上下来,感谢之后又嘱咐他回去的路上小心。
向明笑呵呵地应声,站在车边还有些恋恋不舍。
沈南初只当看不懂,道别后便转身上了楼。
在包里翻找钥匙开门的功夫,余光却瞄到身侧的楼道里有星点的橘色火光在闪烁…
##第83章 哥哥
转头去看,一道黑影正站在那里,嘴上咬着烟,曲着一条腿吊儿郎当地站着。
见她望过来,那人回过头,笑着冲她抬了抬眉毛。
看到他,沈南初重重地抿了下唇,又把头转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手上的钥匙怎么都插不进锁眼,她唿吸不稳,终于放下钥匙走过去,一
抬手便将他嘴上叼着的那根烟给抽了下来,丢到地上踩得稀巴烂。
“火气还是那么大。”谢恒衍啧了一声,却并不生气,语气里依旧带着那股玩世不恭的调笑。
沈南初像是没听到,只冷着脸问他:“这是什么烟?”
“很贵就对了。”他靠着墙,垂着眼睛盯着她看,忽然抬手,捏住她的颊肉,评价道:“怎么好像比上回又瘦了点?”
沈南初抬起胳膊将他的手打掉:“上回的那根呢?”
她说的是他在包厢里给叶桐抽的那根。
谢恒衍将手插进裤兜里,脑袋靠着墙,语气散漫:“那根贵得多。”
听到这话,沈南初胸膛起伏,她张嘴想骂,却发现自己根本拿他毫无办法。
她向来拿他没办法。
胸膛起伏了一阵,她终于吐出一口气,语气无奈:“谢恒衍,你能不能不要掺和到我的事情里来?”
谢恒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忽然弯腰下来,脸几乎要凑到她脸上,说的却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觉得那个叶桐好像挺喜欢我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等他说完,沈南初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她想到那天在车上叶桐对他的评价,甚至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叶桐不过是爱玩罢了,人又不傻。
看她今晚吃饭时对陆时砚殷勤的样子就知道,谢恒衍在她那里根本没有可比性。
亏他还想靠牺牲色相来帮她。
“你这表情…也太伤我自尊了吧?”谢恒衍皱起眉,立刻转头看向旁边的玻璃窗,透过上面的倒影观察自己的样子,手指拨弄着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一脸的不可置信:“我跟那个姓陆的,真有差那么多?”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看到他这副样子,沈南初原本烦闷的心情忽然好了大半。
知道谢恒衍是好心,她放缓了语气,心平气和地与他商量:“真的,谢恒衍,你别掺和进来,也别管我。”
这是她自己的事,本就与他无关。
谢恒衍盯着她,冷白的月光从窗外映进来,正落在她脸上。
眼前这张脸似乎还跟从前一样,娇软到惹人怜爱,但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光,已经与从前截然不同了。
谢恒衍脑子一抽,脱口而出:“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
这话一出,就知道自己触到她的逆鳞。
沈南初的脸色转白,脸上的柔色瞬间消退,她眸色冷寒,语气也像是淬了冰,全然是另一个人的模样:“谢恒衍,我只有一个哥哥。你想当我哥?你知不知道当我哥是什么下场?”
“…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南初…别生气…”谢恒衍立刻拱下身与她道歉,刚才那些不正经的调笑全然没有了。
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全然一副自己已经知道错了的模样。
但此刻的沈南初已经没了心情,甩开他的手转身欲走,就在两人拉扯间,包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
她抽出手,冷着脸把包翻开,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时,眼睛里有惊讶闪过。
顿了一秒才把手机拿起来,刚接通,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惨烈的哭嚎…
##第84章 醋
“向总,你可得把南初好好送回家,要是出什么事,我们可得饶不了你。”
陆时砚看对面的男人点头笑着,连连应声,喜色已经浮上眉梢。
站在他身侧的女孩笑容浅淡,抬手与他们告别后,一矮身便坐进了男人打开的副驾里。
他看着车子开出去,车尾灯闪烁着直至消失在道路尽头,胸腔里一阵沉闷,之前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时砚,你一会儿来开车好吗?”
叶桐的声音让陆时砚回过神,看了一眼她伸过来的车钥匙,他低低说了一句:“我打车回去。”
既然要分手,自然该断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牵扯的必要。
今晚若不是因为沈南初,他跟叶桐都不可能同桌吃饭。
“…这里不好打车的。”见男人不肯松口,叶桐只能说道:“而且我刚刚喝酒了,你难道要让我这么把车开回去吗?”
陆时砚转头看了她一眼,廊前半亮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向来温和的眸子此刻却显出些逼人的锐利,仿佛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叶桐心头一紧,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他已经把手伸过来:“钥匙。”
这便是同意了?
叶桐心中一喜,忙把钥匙递过去。
陆时砚接过钥匙,绕到驾驶位上,开门便坐了进去。
她紧跟着上车,刚想往他身上靠,便听到他冷淡开口:“安全带。”
身子就这么僵住。
叶桐是见过陆时砚不理人的样子,她刚追他那会儿就没少吃过他的冷脸。
但有些人就是这样,外表看起来清清冷冷,内里却是火热。
这样的人愿意对谁好起来,都是掏心窝子的。
对此叶桐不是没有感觉,她只是太习惯他对她的好了,习惯到理所当然,以为自己无论怎么作,他都不会在意。绠陊?纹请莲鎴野鳗升长??輑?
但看他现在这样,她确实有些慌了。
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作了,叶桐终于把安全带系上,乖乖坐好。
车子开出去,沿着冷清的山道行驶,隔着车窗能听到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沙沙声。
车里空气寂寞,叶桐想了下,还是选了个话题开口:
“南初的那个老板看起来还蛮喜欢她的,我今天过去接她的时候,就看到两人在楼下说话,全程他的眼睛都黏在她身上,我一看就知道,他喜欢她。”
叶桐以前就爱这样,闲得无聊时就爱跟他聊各种八卦,最近的新鲜事,无疑就是沈南初与向明了,她自然挑出来讲。
陆时砚直视前方的眸子微动,嘴唇微不可察的抿了抿,隔了一会儿才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听起来很像是敷衍,但他肯回应,叶桐的情绪就高了不少,声音也轻快起来:“你之前也遇见他们了吧?听那个向明说,他上回送南初回去的时候你们有见过?”
被叶桐这么一问,陆时砚又是一阵恍惚,脑子里又不自觉浮现出那天的情景。
她站在那人身边,体贴的将他夹在脖颈处的雨伞拿过来,又帮他撑住头顶的雨。
那人手里提着两盆绿植,一看就是要送到她家里去的。
什么样的朋友,才能随意进她家门?
早在那天,他们就已经那么亲近了?
##第85章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这么一想,胸口的那股憋闷感似乎又加重了。
陆时砚甚至觉得有些喘不下气,车窗降下一截,他才声音沙哑地回了一句:“偶然见过一次。”
陆时砚实在不太想回忆那天的事情,因为每次想起来,他都有种莫名的不适感。
但叶桐却完全没有察觉,自顾自地问:“那天是周末还是工作日啊?南初有让他上楼吗?我看他们今晚相处挺好的,也不知道进展到哪一步了…”
“叶桐。”他终于没忍住,将她的话打断:“我在开车。”
“…哦。”叶桐愣了下,终于没有继续说下去。
车子绕过山道往市区的方向开去,沿路的车子逐渐多了起来,那座满是霓虹彩光与耸立高楼的城市也近在眼前。
“那家餐厅还不错,我们下次再一起过去好不好?”叶桐憋了一路,眼看快到家,终于忍不住开口。
陆时砚把他的大部分东西都搬走了,那天之后,他都没再回去过,今晚好不容易把他约出来,她自然得为下次见面创造条件。
听到这话,男人却没有应声,指骨分明的手掌握着方向盘轻转了小半圈,直将车开进主干道才终于开口:“叶桐,我们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联系了。那边的房子我租到下个月,你如果愿意住就继续住着,但是后面的开支只能自己负责,如果不想住,也可以直接退租,东西放在那里就好,我会联系房东处理。”
这些话是他来之前就想好的,本想留到下车的时候说,但看叶桐的样子,她似乎还没搞清楚两人现在的关系,他只能将话挑开。
“…什么意思?”叶桐身子僵住,转头看他。
相比于她难看的脸色,陆时砚的表情十分平静,声音里甚至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分手。”
这次清醒的听到这两个字从他嘴巴里吐出,叶桐倒吸了一口凉气,胸口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
她确实记得他提过,但也只以为是因为夜店里的事情。
可她都已经向他解释过了,他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
“时砚,我真的跟那个男人没什么的,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叶桐眼睛发红,只觉得委屈。
“跟那个人无关。”陆时砚轻叹了一声,把那晚的话又说了一遍:“从来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早在沈南初出现以前,他其实已经在这段关系里相当疲累了。
但第一次跟女生交往的他那时候并不知道,这样的关系其实是不正常的,甚至一度自我怀疑。
直到沈南初出现之后,他才逐渐意识到,他和叶桐的这段感情有多么的不健康。
一个人总是依附在另一个人身上无限索取,极尽苛责,却又从未对这段感情有过任何付出,无论是谁,都会有承受不了的一天。
对于陆时砚的话,叶桐却完全不认可:“我们俩有什么问题?我们俩一直不都很好吗?”
在她的认知里,除了他们现在租住的房子有些简陋,陆时砚不愿意辞掉现在的工作之外,她从来没觉得他们在一起有什么问题。
她甚至觉得,自己肯陪他一起住在城中村,就已经超过很多女孩子了。
叶桐完全不明白,她都为他牺牲成这样了,他为什么突然就要跟她提分手呢?
如若真像他说的不是因为那晚夜店的事,那还有什么能让一个男人突然变心的?
这么一想,叶桐脑中忽然闪过一种可能。
她紧盯着他,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第86章 他喜欢上她了
倏然听到这话,陆时砚有一瞬的怔愣,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张清丽的小脸。
昏黄的小灯下,她微微仰头,半阖的眼睫下有点滴星光泄露出来…
陆时砚皱了下眉,喉结不自觉滚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她。
是因为今晚的心神不宁,还是因为叶桐的话?
他最近确实时不时总会想到她。
那种想念仿佛没长熟的青色果子,似没核的杨梅,许多怅然的心酸中却隐隐带着一股甘甜。
这种感觉对陆时砚而言极为陌生,哪怕是和叶桐交往的初期都从未有过。
这难道就是…喜欢?
他喜欢上她了?
这个想法让陆时砚心口一窒,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一瞬间沉重的砰然。
那感觉几近疼痛。
陆时砚握着方向盘的手倏然收紧,一时竟说不出话。
车厢里沉默的空气仿佛变成的寒芒,随着唿吸直往叶桐肺腑里刺进去。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她满脸的不可置信,陡然拔高的音量仿佛鸦嚎,在车厢里尖锐刺耳地回荡着。
这么一想,她发现陆时砚确实有些不对劲。
他以前性子虽然也冷淡,但她逗他的时候多少也会给些回应。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跟她都再没有过任何的亲密的举动,哪怕是她主动也会被他拒绝,尤其是沈南初来了之后,他更是直接住到了医院的宿舍里。
她那时候以为他是觉得沈南初在家里借住不方便,但南初走后,他又以出差的为名各种不回家…
现在看来,陆时砚根本就是在外面有人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突然就跟她提分手。
“是谁?是哪个贱人?!”叶桐在脑子里快速回溯,越想越觉得可疑:“是不是你们科室的那个姓李的女医生?还是那个刚进来实习的小护士?我就说,上回去医院就看到她们还在盯着你看!”
看到叶桐又把无关的人硬扯进来,陆时砚眉头紧蹙。
她之前就这样,对他周围的女性充满了敌意。
他们刚交往时,有阵子她很喜欢去医院找他,在他办公室其实也没坐多久,总出去熘达。
他那会工作就忙,也没管她,但后来发现,那天之后,科室里的女同事看到他总要躲着走。
陆时砚开始时还不太明白,直到有天在护士站无意间听说叶桐把他们科室里所有的单身女同事都警告了一遍,让她们离他远点。
他听到这件事十分震惊,回去质问她的时,她立刻哭哭啼啼的跟他道歉,说是因为太爱他,没有安全感,也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那时候他也单纯,真信了她的话,但现在看来,她一直没有变过。
听叶桐将他科室里的女同事一个个点出来,说哪个女同事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说哪个小护士总过来找他签单根本就是在故意勾引…
陆时砚握着方向盘,视线紧盯着马路,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适,试图跟她解释:“我已经说了,分手完全是我们俩之间的问题,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不要把我的同事扯进来。是我没有办法再继续承接你的情绪,也没有办法满足你想要的生活,我们俩甚至从来没法好好沟通过。你不在乎我的喜好,我也没办法理解你的强势,这样的感情,再继续下去,对我们彼此都只会是伤害…”
“借口!全是你的借口!” 叶桐大叫着将他的话打断。
她此刻愤怒至极,完全听不进他的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陆时砚,喜欢上别人了。
这个认知让叶桐极度恐惧和沮丧,她可以接受任何理由,唯独没法接受陆时砚的心思不在她身上。
因为这意味着,她即将失去他,也即将失去自己向往的人生。
“什么狗屁同事,不是她们还有谁?!你喜欢上谁了?那个人到底是谁?你说啊!陆时砚!”她愤怒的抓住陆时砚的胳膊,朝着他大叫。
“没有什么别人,从头到尾都是我们之间的问题。”眼看叶桐的情绪越来越失控,现在又是在马路上,陆时砚只能选择快速结束这个话题:“不再要聊这个了,我们都冷静一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我不要休息,你说,那个贱人是谁?到底是谁?…”叶桐只觉得一股怒意直往她脑门上顶,愤怒已经占据了她的理智。
她疯狂想知道,陆时砚究竟喜欢上了谁。
到底是谁在抢夺她的人生?
“叶桐,你冷静一点!我在开车!快放手,这样很危险!”看她把手抓到方向盘上,陆时砚极力稳住车子,同时大声呵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叶桐就像是中了邪,抓着手里的方向盘左右摇撼。
陆时砚想踩住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
车子已经开到通向城区的主干道上,这里不比山路,来往车辆很多。
陆时砚眼看着车子不受控制朝着对向车道冲去,与一辆行驶而来的大货车迎头撞上。
后背泛上一阵寒凉,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来得及重重踩住刹车,同时在叶桐的蛮力下将方向盘往右边打了过去…
##第87章 心机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沈南初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攥紧,她沉默着听了好一会儿 才温言出声:“你先别急,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挂断电话,她站在原地,望着面前斑驳的墙面,表情却是有些怔然。
“怎么了?”看到沈南初的脸色,谢恒衍也收敛了刚刚的玩笑样,轻声询问。
她轻轻摇了下头,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南初,怎么了?这么晚你还要去哪儿?”男人长腿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地问。
下了几级台阶,沈南初像是才反应过来,转头看他:“你开车了么?”

深夜的马路空旷而安静,全然没有了白天的喧嚣。
沈南初头靠着车窗,视线望向沿街闪烁的路灯。
街灯的影子在路面排成一条长列,一道道仿佛耸立的黑色栅栏,不知将谁围困住了。
“怎么不说话?刚刚谁给你打的电话?”谢恒衍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偷瞄她。
沈南初呆滞的眼神动了动,终于回过神:“是叶桐。”
“叶桐?”谢恒衍有些惊讶,“这么晚了她让你去医院干嘛?”
沈南初重重抿了下唇,开口说的却是别的话:“我爸还好吗?”
这话题转得太快,谢恒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挺好的,就是很想你,他老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南初,阿姨和…的忌日也快到了,你也该回去看看了。”
听到这话,沈南初没有回应,只沉默着把视线又转到窗外。
她心下怅然,头一次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沈南初没让谢恒衍下车:“你回去吧,别让叶桐看到你跟我在一起。”
谢恒衍应了一声,在她回身关门时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就找我,我都在,别什么都自己扛着。”
沈南初看着他,只说了一句:“恒衍,回去路上,开车小心点。”
谢恒衍看她往医院大门走去,夜风从她身前穿过,扬起的衣摆空落落的。
他发现,她真是瘦了好多。

沈南初向前台的导诊员问明了方向,便朝着急诊科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医院大厅里回荡,隔着狭长的走廊,越往前那吵杂的声音就越发分明。
急救车在瓷砖地面上发出的摩擦声,各种仪器或运转或报警的声音,医护人员急切的叫喊,以及女人的哭泣…
那些声音遥遥而来,仿佛噩梦未醒。
沈南初忽然打了哆嗦,只觉冷得刺骨。
她真是讨厌这里。
那件事之后,她就尤其讨厌医院的急诊室。
光是靠近,都能闻到空气中蔓延的血腥气,周围人面露焦灼地跑来跑去,头顶的灯光明亮却毫无温度,就连墙面都是冰冷的白,每个房间外,都有几个焦灼等待的人,在低声抽泣…
心脏整个被悬吊起来,仿佛下一秒就有个带着帽子口罩的人从房间里出来,对她摇着头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低声说:
“抱歉,我们尽力了。”
顿时觉得胃部绞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痉挛。
沈南初扶着墙,往近前的窗子上靠住,才没让自己跌倒下去。
旁边的人对此见怪不怪,甚至没有时间多给她一个眼神。
沈南初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劲。
继续往前,远远便看到坐在抢救室门口低头哭泣的叶桐。
她浑身是血,身上缠着不少纱布,仔细打理过的头发此刻凌乱的披散着,光着的脚上沾满了干涸的血液和污泥,整个人像是刚被人从泥地里翻出来。
停顿了一会儿,沈南初才抬步走过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叶桐不仅脸色惨白,就连身子都在不自觉地剧烈颤抖,她神情恍惚,连自己过来都没发现。
沈南初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欣赏了好一会儿她的狼狈样,才抬手覆住她抖动的肩膀,温声问:
“叶桐,你没事吧?”
##第88章 他已经知道了
碰到她的一瞬,叶桐的身体重重颤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抬头望上来。
沈南初这才发现她红肿的眼睛已经干涸,只剩一双呆滞的目光。
她抖着唇像在呓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出:“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不是…”
“你说什么?”沈南初听不清,只能弯腰蹲下来,看着她柔声问:“叶桐,怎么回事?刚刚分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叶桐刚才在电话里也只是哭,只说出了车祸,陆时砚受伤正在抢救,让她来医院陪她。
沈南初也搞不懂他们到底是怎么出的车祸。
毕竟她和向明下山的时候,路上的车分明已经很少了,两人在餐厅又没饮酒,更不可能是醉驾。
“南初…”叶桐像是刚回过神,双手突然伸过来将她死死抓住,解释一般急切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我只是想让他看我…我只是想让他看着我把话说清楚,我不知道会这样…”
她看到陆时砚当时说话,连脸都没转过来,只觉得他根本就是故意在忽视她。
他手上在忙什么,她全然意识不到了,只想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专注在哪里,她就想要打破,想要抢夺。
完全魔怔了。
沈南初听着叶桐的胡言乱语,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能试探着问:“你们吵架了?”
毕竟在餐厅时,两人的状态就很不正常。
叶桐表情一怔,眼泪很快夺眶而出,她捂住脸,低声啜泣着,话语里全是委屈:“ 是他要跟我分手…这怪不得我,谁要他跟我提分手的…”
分手?
沈南初似是想到什么,喉咙微动,顿了顿才试探着问:“你们俩不挺好的吗?怎么会突然分手?”
“他外面有人了。”叶桐捂着脸,声音从掌心里传出来,模模煳煳。
但也足够沈南初听清了,她心口一颤,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后视镜上映出的那抹清瘦身影。
他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满眼落寞,直到完全从后视镜上消失不见。
又想起那个无人的露台上,他微微倾身,动作温柔地帮她擦掉脸上的脏污。
有一瞬她无心抬眼,就那么撞进那双温润清透的眼眸里,他看她的眼神,温柔地几乎要把她溺进去。
胸口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沈南初重重咬了下唇:“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的?”
叶桐的脑袋在手掌里晃了晃:“我猜的。他不正常,他已经很久没碰过我了,自从搬去医院宿舍后就没有搬回来过,找他也总说在出差…他以前不这样的,不是有人…怎么会突然跟我提分手?”
沈南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陆医生,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
这点沈南初甚至可以笃定。莲载膇新请连喺裙灵漆???一八
她来海城前就提前找人调查过陆时砚的风评。
极好的一个人,出身好,有教养,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瞩目的焦点,但他始终都跟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从来没有跟越过矩。
他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就像…曾经的那个人…
见到他之后沈南初更加笃定。
因为借住在他们那里时,他是能避则避,避不掉也是低垂着眼,跟她几乎没有交流。
若不是她几次故意,可能连他的手都碰不到。莲栽追薪请蠊系輑??灵7玖8??叭?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突然出轨?
若真是出轨,也只可能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就像之前的那两次…
想到这里,沈南初头顶突然响起一道惊雷,眼前忽然光线乍亮。
是那盏在楼道里忽然亮起的灯。
一瞬间醍醐灌顶,脑中懵懂迷茫的思绪突然理清。
陆时砚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跟她睡了,所以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小区外,会突然跟叶桐提分手,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沈南初紧攥住手掌,回头看向那间亮着灯的抢救室。
闪烁的红灯明明是静默,她却忽然听到一种低低的蜂鸣在耳边紧凑地快响,像炸弹将爆的倒计时。
一阵惶然蔓上来,刚看到叶桐时的快意全没有了,五脏六腑仿佛在被什么东西啃咬,蚀骨的疼痛让沈南初几乎站不住。
“你渴不渴?我去给你买瓶水。”
说完这句,也不等叶桐回应,她踉跄起身,仓惶往外走去。
##第89章 当年的月光
直走到医院大门外,被夜里的冷风当头一吹,沈南初打了个激灵终于醒过神来。
在原地惶然地站了一会儿,才往旁边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买东西的过程极为不顺,她心神不宁,做了前一步又忘了下一步,东西卡在里面怎么都出不来。
情绪焦躁,她摆弄着手机,动作都显得越发凌乱。
旁边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帮她扫了码,矿泉水终于从柜子里掉出来,砸在机器底部,发出“哐”一声响。
男人弯腰把水瓶从机子里拿出来,递到她面前。
沈南初却没有接,视线缓缓上移,直落到他脸上。
是谢恒衍。
她想问他怎么还在这儿,嘴唇蠕动了几下,却发现喉咙里除了干苦发涩之外,竟没能发出声音来。
谢恒衍看着她,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出什么事了?”
沈南初缓慢眨动眼睛,好一会儿才表情惶惑地摇了摇头。
“先去车里坐会儿。”谢恒衍不由分说,扯着她朝停车的位置走去。
车门打开便将人塞了进去,又从后座拿过一件外套,搭在她身上,仔细掖好。
“睡一会儿,我等会叫你。”他撑着车门俯身下来,手掌强势地搭到她冰冷的眼皮上。
热热的手掌贴上来,沈南初下意识闭上眼,黑暗侵袭的同时,沈南初终于又看清了他的脸。
那个深刻在记忆中的少年。浭多好蚊请蠊系y僈生长???四零三
从出生起,他们就拥有彼此。
小时候,知道自己只是晚他两分钟出生,就得一辈子喊他“哥”,沈南初很不服气,还为此跟他闹过别扭。
他也只是好脾气的笑笑,还是主动帮她把书包背回家。
她那时候有多不懂事,因为班上的女同学总来找她打听他,让她给他送情书,她便烦了,不肯再跟他同一所学校念书。
还记得送她去临县的高中上学时,他在大巴下站了好久,隔着车窗目光忧伤地望着她。
沈南初当时想,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他怎么这么黏人,这种时候真不像个哥哥…
没想到一语成谶,竟真是再也见不到了。
家里少了一个人,便不再像个家。
父亲一夜白头,母亲以泪洗面,而她全然的不知所措。
沈南初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以至于曾经那个说要跟她肩并肩永远走下去的少年,会选择提前离开。
只能努力学习,终于在那一年考入了他曾经想去的那所学校。
她以为只要将他的那一份也活下去,他们的家就可以活过来了,却没想到,母亲竟选择在他那年的忌日离开。
按照母亲遗书上的说法是:看到女儿生活得好,她便安心了,现在也该去照顾儿子了…
母亲走后,父亲几乎是崩溃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家更加不像家了。
沈南初不明白,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失以毫厘,以至于如今的谬以千里。
直到有天,她在国外看到了叶桐。
她坐在敞篷跑车上,身边全是鲜花和美酒,那肆意潇洒的笑容比七月的阳光还要刺目。
她不仅记不得他的名字,还对此毫无悔悟。
叶桐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一句话,害了一个人,毁了一个家,还把这件事当作丰功伟绩讲给她听。
那一刻,沈南初便下定了决心,要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叶桐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她便全抢过来。
她也要毁掉她的人生。
然而画面一转,眼前的少年忽然幻视成了另一个男人。
他们俩的脸竟重叠在一起,仿佛是同一个人。
##第90章 愧疚
初见陆时砚,沈南初便觉得他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觉。
都是一样温柔有教养的人。
她当时想,如果她的哥哥也能顺利长大,如今应当是像他这般,澄清如白昼,温柔如月光吧。
而此时此刻,那个男人却因为她的缘故,也躺进了抢救室。
如果不是她去故意招惹,以陆时砚的性子是不可能主动向叶桐提分手的。
他如果没提分手,叶桐就不会在车上发疯,他自然也不可能遭遇这样大的车祸。
如今这般,她又跟当初的叶桐有什么区别?
也许,她比叶桐还要恶劣。
想到这里,沈南初眼睫急颤,两行清泪从谢恒衍手掌下漫出来,沿着她苍白的脸颊向下滚落。
“南初…”感觉到掌心的温湿,谢恒衍慌忙拿开手,看她发红的眼皮还是紧闭着,但人却是哽咽到几近颤抖。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了,就像当年,他在医院看到她,整个人被迷茫摧残到摇摇欲坠。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谢恒衍倾身靠过去,面露焦急地看着她:“不是答应了,不会一个人扛的吗?”
沈南初喉咙急动,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向他:“谢恒衍,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她双目猩红,声音更似漏风般哑得厉害。
“到底怎么了?”怎么进去一趟,出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沈南初垂下眼,额头虚虚靠到他的肩膀上,她的眼神没有焦距,语气更是虚渺:“我发现自己在做的,其实跟叶桐一样。”
“为了自己的私心,利用一个无辜的人,让他为此受伤,甚至…”她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眼睛一闭,就是一串泪珠滚下来,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还用复仇当借口,我比她更加无耻…”
谢恒衍听着她的话,眉心蹙得更紧,他握住她纤瘦的肩膀,低声安慰:“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跟她当然不同了…发生什么了?是谁在里面?”
想到是叶桐叫她过来的,这么一问,似乎就有些了然。
“是陆时砚吗?他怎么了?”
听到这个名字,沈南初身子重重颤了一下,像是冷极,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中的心口。
胃部的绞痛更严重了,她靠在那里,久久出不了声。
“无论他怎么了,都是叶桐害的,跟你没关系,你不该怪罪到自己身上来。”谢恒衍搂着她,轻声说道:
“你知道我之前有次约她出去,她跟我提到那件事,当玩笑一样讲给我听,她觉得有个男人为她自杀,自豪得很,当时我看她笑,都想当场打死她。你做的没错,这样的人,我们就不该放过她。”
听到这里,沈南初重重抿了下唇。
她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坐起身。
抽过几张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泪,沈南初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她过谢恒衍手里的矿泉水,打开车门便下了车。
再回头,声音恢复如常:“我进去了,你快回家吧,别呆在这里了。”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陆时砚身上没受太多的伤,唯有头部受到严重撞击。
他在ICU里躺了一天,第二天终于脱离了危险,转进了普通病房。
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至少,是性命无忧了。
叶桐没有了心理负担,心安理得的给自己也定了间病房,说要顺便给陆时砚陪护。
沈南初经常会过来,陪护什么的基本看不到,就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玩手机,基本都是请的护工在干活。
那天交警刚好过来调查事故原因,自然而然找到叶桐这里。
问的许多问题,她要么回答不记得,要么就答得模棱两可。莲载追新请连系?陆??叭5壹?
调查的交警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换了话题:“ICU躺着的那个,是你男朋友吧?”
叶桐抬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根据事故现场地调查,以当时车子冲过去的方向,原本该是副驾驶受到直接撞击的,但在撞上的最后一刻,你们的车子突然转了向…所以你现在才能好好坐在这里。”
叶桐垂着的眼,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只低低说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要休息了。”
那交警叹了口气,出门前他留下一句话:“小姑娘,做人要讲良心。”
沈南初站在床边,眼神冰冷地看着正躺回床上的叶桐。
这世上真的有人,在作恶之后可以毫无悔过之意。

陆时砚是一周后醒的。
沈南初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时,却撞见叶桐正在病房里跟他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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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他的眼睛看不到了
知道陆时砚清醒的消息,沈南初犹豫了两天才到的医院。
内心的歉疚让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尤其是知道他已经清楚那件事之后。
但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且她已经做了决定,之后会远离他的生活。
她和叶桐之间的恩怨从来都与他无关,本就不该再将他牵扯进来。
到病房前才发现叶桐正在病房里跟他吵架。
其实也算不上吵架,只是叶桐的单方面输出。
女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嗡嗡的很不真切,却也足够惹人厌烦。
沈南初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进去。
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人靠坐在床头,他头上缠着绷带,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眼睛低着,浓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眸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短短几天,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本就秀气清透的五官此刻多出几分脆弱感来。
无论旁边的女人说话声音多大,语气多急切…他都一言不发,整个人安静到仿佛是要消失在空气中。
看到这样的陆时砚,沈南初抓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终于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叶桐的声音终于中断,回头看到进来的沈南初:“南初,你来了。”
看到她,叶桐像是找到了盟友,扯着人便往病房里走:“你来评评理,看我说的对不对?”
沈南初任由她拉着,脚步清浅地往里走,视线却落陆时砚身上。
她发现他的状态有点奇怪。
刚刚听到叶桐叫她的名字,他立刻有了反应,低垂的头抬起,脸转向门的方向,似乎在看她。
然而此刻,她已经跟着叶桐明明走到了他的病床旁,他却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脸依旧朝着刚刚的方向,表情甚至有点茫然。
“陆医生醒了,身体有好了点吗?”沈南初忍不住出声叫他。
听到她的声音,陆时砚才眨动着眼睫,动作缓慢地把脸转过来。
他微仰着头,视线上抬,却并没有对上她的眼睛,而是怪异的落到了旁边不知道什么位置上。
“好多了,让你费心。”男人扯了扯干裂的嘴唇,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短短一句话,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虚弱不堪。
沈南初看着他此刻的神情,那股怪异感越发强烈。
陆时砚一向是个有教养的人,与人说话时对视是最基本的礼仪,他从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沈南初盯着眼前这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眉心皱起。
此前叶桐只在电话里说他醒了,并没有说过其他,因而沈南初其实并不了解他具体的病状。
然而她看得到,这双往日里澄澈漂亮的眸子,此刻像是没了光亮,只剩一片浑浊的黑色。
沈南初脑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却没法在这个时候问出口,好在旁边的叶桐接话:
“你哪里好了?你的…”
不等叶桐说完,陆时砚却像是被针扎到一般,突然提高了音量:“叶桐!”
刚才还安安静静的人,此刻却显出几分甚少出现的急切和仓惶。
不知道是动作太大,还是这句话消耗了他太多的能量,刚说完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捂着额头低喘起来,身上冒出许多虚汗。
“时砚,你怎么了?”叶桐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查看。
然而她不是医生,自然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手忙脚乱的站在那里。
沈南初快步上前,抬手便按下了旁边的唿叫铃。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给陆时砚仔细检查之后便把两人都赶了出去:“病人刚清醒,身体还很虚弱,需要的是安静休息,你们不要在他病房里吵闹,到外面去,探视的时间结束了。”
叶桐一听这话还很不服气,张嘴刚想反驳却被沈南初先一步拉走了。
两人沿着走廊一路往外,阳光从窗外撒进来,金灿耀人。
明明是很好的天,沈南初却觉得眼前这条路不知怎的黑得有点吓人。
旁边的叶桐还在抱怨:“我哪里吵了?我也刚进去没多久,而且我也是为了他好啊…”
沈南初没应声,脑子里全是陆时砚刚刚看人时奇怪的样子。
对不上的视线,没有焦距的眼睛…以及车祸时撞到的头部,所有的异状都在说明一个问题。
然而沈南初却不敢相信,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叶桐身上,期望她的给一个不同的答案。
“你刚才说…陆医生不太好吗?”
“对!”叶桐顿了下才回答:“他的眼睛看不到了。”
##第92章 赌他能不能把我们认出来
“看不到”是什么意思?
沈南初的脸上有明显的呆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虽然是不出所料的答案,但这话却依旧如同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响,她脚步一顿,一时竟没能掩饰自己的表情。
“医生说他脑子里有块淤血,堵住了什么视觉神经,他现在是完全看不到了。”叶桐侧头望向楼下的花园。
沈南初握着包的手不自觉攥紧,指甲一根根刺进掌心,几乎穿透皮肉,她却完全没察觉。
“…严重吗?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好?”她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也许只是暂时的呢?
就像有些人撞到头会短暂失忆一样,也许他过一阵子就能恢复过来了。
“不知道。”叶桐却是扁着嘴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并不如她所意。
沈南初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她不知道,还是连医生也不知道?
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难以想象,那双澄澈如山涧溪流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光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她更不敢去揣测,陆时砚此刻的心情。
不怪得他刚刚那样安静,有突然那样激动。
“…这个医生估计他是做不成了。”叶桐手撑在窗台上,迎着映进来的光,自顾自说道:“我一直希望他离职,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实现。”
沈南初站在她身后,听到这话,胃部的抽痛又开始了。
她想到陆时砚为了当上这个医生,不惜与父母断绝关系,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走到今天。
而如今极有可能,因为这场车祸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一想到这件事是由她而起,沈南初就没法不在意。
“我刚刚让他跟他爸妈联系,可他却怎么都不愿意。”更陊?蚊锖连鎴嘢嫚生长??群?参6??灵??3
叶桐转过身看着沈南初,语气里颇有股控诉之意:“你说,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向他爸妈求助还能怎么办呢?这样大的事,家里人不可能不管的,更何况他爸妈就他一个孩子。我让他找父母,难道是想害他吗?”
平心而论,无论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叶桐有没有私心,让陆时砚找自己的父母帮忙确实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以他爸妈的条件,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好的医生,帮他把眼睛治好。
“南初,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呀?”叶桐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沈南初嘴唇微动,停顿了半秒才开口:“…我怎么劝?”
她跟陆时砚算不上正经的朋友,甚至还是始作俑者之一,哪里来的立场?
更何况除了陆时砚自己,没人清楚他和他父母之间的关系,愿不愿意联系全看他自己,旁人又怎么劝得?
“陆医生现在刚醒,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你还是等他病情稳定点再说吧。”
不管怎么说,总得让他先把身子养好。

沈南初最近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
陆时砚的情况不算最糟,如果压迫神经的淤血后期消退的话,还是有机会复明的。
但也说了只是有可能,概率很难说。
这几天她总给叶桐打电话,旁敲侧击的打听陆时砚的病情,频率多到叶桐但凡多点心思都会露馅的程度。
沈南初也完全没顾上,只希望有天能听到他复明的消息。
然而结果很让人失望,一个月过去,他的眼睛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就连医生也说不确定还能不能好转。
叶桐的情绪也显得越来越焦躁,有次还在电话里不小心说漏嘴:“我就奇怪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联系父母?难道想要我这样照顾他一辈子吗?”
一辈子?
只要想到,陆时砚因为她的缘故一辈子要生活在黑暗里,沈南初就觉得后背有寒凉的冷芒冒出来。
“你先别急,我这两天有空过去看看。”
叶桐当然同意,还想让她帮忙劝劝陆时砚:“南初,我怀疑他还在生我的气,我现在说什么他都不肯听,你过来帮我劝下他。”

沈南初到医院的时候给叶桐先打了电话,等了没多久她便从住院部大楼里出来。
亲自来接,还是第一次。
两人一同乘电梯上楼,沈南初照例旁敲侧击地问她陆时砚的病情。
“还不是就是那个样子。”叶桐回答得漫不经心。
她挽住沈南初的手臂,眼睛盯着金属的电梯门上反射出的两人的倒影,突然开口:“南初,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俩长得还真是挺像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我那天甚至还给我妈打了电话,问她是不是有个女儿流落在外…”
“…是很像。”沈南初勾着唇,眼神里隐有几分警惕。
不明白叶桐为什么突然提这个,难道她已经知道她和陆时砚的事了?
是陆时砚告诉她的?还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叶桐却是自顾自说道:“声音尤其像,有时候给你打电话,我还以为是听到了回音。”
沈南初没有回话,只是扯着嘴角,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我们打个赌好不好?”叶桐转头看她,脸上笑意盈盈。
沈南初对上她的视线,也笑了笑:“赌什么?”
不管叶桐知不知道,她都不憷她。
“一会儿上去,你装成我的样子,赌时砚能不能把我们认出来。”
##第93章 他似乎,一直在等她。
沈南初并不想跟叶桐玩这个游戏。
她如果已经知道了,大可以直白说出来,两人对峙。
但这样的打赌,明显是对陆时砚的不尊重,因为这是在拿他的病情娱乐。
见沈南初不肯,叶桐反倒有些着急了,几次苦劝无果后,只能说:“那这样,等下你先一个人进去,不要叫他陆医生,你就叫他时砚,说你带了云吞,问他要不要吃。”
沈南初她烦到不行,勉强答应。
陆时砚的病情好转之后,病房里少了许多仪器,看起来整齐了许多,也空旷了许多。
沈南初进门时,他正靠在床头,脸朝着窗户的方向.
他的脸逆着窗外的光,光白的线条勾勒出他饱满挺阔的额头,大约是这几天又瘦了些的缘故,鼻梁显得更加高挺,秀气的嘴唇紧抿着,似乎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入秋了,这几天天气都很好,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落在地板上的光斑耀眼夺目,那扇窗就像个画框,每一帧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壁纸。
男人就那么静静靠在那里,半边脸迎着窗外高照的艳阳,仿佛正在欣赏窗外的景致。
然而沈南初却清楚的知道,这样好的景致,陆时砚却什么也看不到,在他眼前只有一片空渺无际的黑暗。
喉咙里又有酸涩冒上来,她顿了好一会儿,才在叶桐的催促下推门走进去。
“时砚,我帮你带了碗云吞上来。”看到叶桐正站在门口盯着看,那种不适感让沈南初不自觉加快了语速。
而这个语速也刚好接近叶桐平时说话的语气。
床上的男人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将脸转过来,面向她的方向。
他的眼球转动,视线似乎是落在她身上,浓黑纤长的眼睫眨了眨,大约是反射了窗外的光亮,那双眼睛不似之前那般空茫无神,反倒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澄澈。
沈南初的心脏忽然一窒,有一刻甚至疑心他已经看到了,然而雀跃还未升起,下一秒却听到他说:
“叶桐,我已经说过了,你以后不用再过来了,更不需要做这些事情。”
他果然,没能认出她来。
门口窥视的叶桐对陆时砚的反应似乎很满意,而沈南初却突然待不住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她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
以前她每一次对他的勾引,都借助于那个漆黑无光的房间。
她借由黑暗的掩饰,借由与叶桐相似的外形与声音,将他玩弄在股掌之间。
然而刚才,在那样一个宽敞明亮的空间里,他们之间再没有遮挡,没有黑暗,没有刻意的伪装与模仿…但他,也失去了唯一可以辨别她的能力。
此时此刻,沈南初无比清晰的见识到,自己之前对陆时砚做的事情,是有多么的恶劣和糟糕。
“…南初,你别走啊…沈南初…”叶桐从身后追上来,扯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跑什么?只是一个玩笑…”
“我不喜欢这个玩笑!”沈南初面露冷峻,头一次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性格。
叶桐似乎被她的样子吓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行吗?”
她怪异的对沈南初示好,前所未有的包容。
沈南初此刻也冷静了下来。,改变不了任何事实,更不可能让陆时砚恢复过来。
她跟着叶桐重新回到病房,陆时砚还坐在那里,听到有人进门,他极快的把脸转过来,那动作看起来几乎是有点急切。
“时砚,南初来了。”叶桐并没有把刚刚那人是沈南初的事情说出来,语气反倒像是沈南初才刚来一般。
陆时砚视线茫然四顾,像是想要找到她的位置,沈南初见状不得不出声:“陆医生,有没有好些?”
男人的目光终于找到了方向,朝着她笑了笑:“好很多了,谢谢你来。”
不知道为什么,沈南初听到这句话,忽然有一种感觉:
他似乎,一直在等她。
##第94章 告别
叶桐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很久没再回来。
沈南初知道自己跟陆时砚单独呆在这里不合适,但几次在她起头要走时,陆时砚却总是叫住她,问的都是一些很简单的问题。
今天的天气,窗外的景色,桌上的水果…他像一个刚开始探索世界的小孩,对每一个寻常可见的事物都充满好奇。
沈南初隐隐察觉,他是不想让她走。
一个人呆在那漆黑的环境中,周围再没有人的话,得有多可怕?
她看了眼窗外高照的艳阳,忽然开口:“陆医生,你等我一下。”
说完起身,快步跑出了病房。
她刚刚过来时,看到医院里有租借轮椅的地方,很快跑过去,租了一个轮椅带回来。
进门就看到陆时砚正对着房门发呆,仿佛从她出去,他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陆医生。”沈南初把轮椅推到床边,没注意到男人倏然亮起的眼睛:“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
陆时砚眼睫微颤,紧抿的唇终于微微弯起:“会不会太麻烦你?”
舒展的五官让他的脸不再似之前那般死气沉沉,又窥见了几分往日的神采。
沈南初忽然觉得这个决定真是再正确不过。

“今天的太阳似乎很好。”陆时砚仰起下头,感受阳光落在脸上的温度。
这是车祸之后他第一次出门,虽然只是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虽然周围依旧能闻到那冰冷的消毒水味。
“有时候晒一晒太阳,人会开心很多。”沈南初弯下腰,声音清浅的落在他耳畔:“好像是因为阳光可以帮助人体合成什么维生素D,会让人不那么抑郁,是这样吗?”
男人垂了垂眼,低低应了一声:“是,确实开心很多。”
陆时砚确确实实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开心,不是因为什么维生素D,也不是因为内啡肽,只因为此时此刻有她在身边。
连日来的阴霾都似乎被她驱散,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感觉自己眼前不再只是一片漆黑。
其实从她开口的一瞬,他就认出了她,无论她称他为“时砚”还是“陆医生”。
看不到以后,陆时砚发现区分叶桐和沈南初,其实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虽然两人的声音乍听起来很像,但实际上沈南初无论如何模仿,语气始终不自觉的带上几分娇软,如何也学不会叶桐十成十的跋扈和霸道。
更勿论,她身上那股微甜的蜜桃香。
在失去视力以后,其他的感官都比以前敏感许多,只要她在,病房里那么多复杂的味道之中,他仍能轻易将那丝清甜捕捉到。
每当这一刻,都是他最愉悦的时刻。
之所以刚刚装认不出,是因为她对他的称唿。
她只有在假装叶桐的时候才会那么叫他,虽然不知道她刚刚为什么那么做,但既然决定不揭穿那件事,他自然会一直装下去。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到那件事,只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
车轮碾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最近工作还好吗?”陆时砚知道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没有失忆,很清楚的记得车祸发生前的所有事情。
她有一个热烈的追求者,还是她公司的老板。
只是旁敲侧击的探听,对陆时砚而言已然算得上出格,其他的心思,他不敢再多表露,尤其是此刻。
“我已经离职了。”
听到她的回答,陆时砚微微一怔:“怎么突然离职了?这份工作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再过几天我就回老家了。”沈南初轻轻应道:“我发现自己还是适应不了这座城市,回去也许才是对的…而且我爸爸年纪也大了,他也想我回去。”
她要走了!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陆时砚竟没法开口说话,他重重攥紧手心,指骨抵着轮椅冰冷的骨架,有股冲动想让他开口挽留,然而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一切。
他还有什么资格挽留?
如果在车祸之前,他也许还能争取一下,但现在,最没有资格的就是他了。
“…回去之后,有什么计划吗?”他强迫自己继续开口,不想让她察觉到异常。
“还没有,不过大概会像其他回乡的女孩子那样。”沈南初推着车子缓慢前行,目光望向远处的未知:“结婚生子,然后跟自己的家人一辈子在一起吧。”
听到这话,陆时砚心脏抽痛,他攥着轮椅的手用力到发白,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那也…挺好的。”
身下的轮椅突然停下来,那股萦绕在身侧的蜜桃香汹涌而下,陆时砚睁着双眼,却看不到她倾下来的脸,只听到女孩清浅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陆医生,我以后应该会过得挺好的,我希望你也是…”
##第95章 尤其珍惜
出院后,陆时砚又回到了城中村的那间小屋。
毕竟他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在医院的宿舍里住了,也不方便找新的住处,只能先回到这里。
叶桐却也跟了回来,他几次赶她她都不肯走,借口无非一个。
分不分手他一个人说的不算,更何况她的东西全在这里,能搬到哪里去?
陆时砚无话可说,只能托同事帮忙找个新住处,同事自然是满口答应。
但房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在这之前,还是得暂时住在这里。
“时砚,你现在这样,没人照顾怎么行?我留下也是为了照顾你啊。” 叶桐自然是软硬兼施,无赖与示好她向来拿捏得当。
陆时砚没应声,只摸索着从卧室出来。
一路上碰倒不少东西,都是叶桐乱丢乱放的杂物,好几次甚至被绊到,差点要跌跤。
往日很简单的一段距离,在失去视力之后,竟变得这般艰难。
好不容易摸到客厅,他终于寻到那张沙发处,双臂张开将上面堆放的东西一股脑抱起,也不管旁边的位置是什么,只管往下那么一丢。
“陆时砚,你干什么呀?!我的衣服都脏了!”叶桐看着被他丢到地上的那一大堆衣服,发出一声惊叫,完全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干。
“这几天,我睡沙发,找到房子就搬走。”陆时砚说完这句便自顾自躺下,无论叶桐在旁边嘟囔什么,他权当没听到。
意识在黑暗中逐渐放空。
身下廉价的布艺沙发一点也不软,布料更是粗糙,他躺着都觉得有点扎,又闷又热,不知道沈南初当初是怎么在这里睡的。
陆时砚忽然就回忆起那晚,他从浴室出来,看到她躺在黑暗的沙发上,正睁着那双清亮的眼睛盯着他看。
只一眼,他就起了反应,整个人燥到不行。
那天之后,他就再没见过她。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了新的对象…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眼前的黑雾似乎变得更加浓重了。
那片黑沉整日压在他眼前,让人几近窒息,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好可惜,他和她相处的时间那样短,话甚至都没说几句,到如今,每一帧都变得尤其珍惜。
毕竟他只有这一点回忆,留给自己一辈子去怀念。

沈南初是真的决定离开了,在她得知陆时砚出车祸的那天晚上。
如果说报复一个人是以伤害另一个人为代价的话,她不觉得这样的报复有任何意义。
她的哥哥从来都是温柔的人,身上没有一点戾气,他大概也不希望她变得像叶桐那样吧。
就让一切回归平静,回到最初之前。
谢恒衍知道她要回去,倒是挺开心的,立刻就帮她订了回老家的机票。
“你上回不是还跟我说,报复叶桐是对的吗?”她斜瞟了他一眼,语气凉凉。
“我呢,永远支持你的决定。”谢恒衍笑了笑:“你想报复她我就帮你,你想回家我更是举双手赞同。老实说,我真的希望你能让这些事情过去,让过去那个沈南初回来。”
这话听着像是在点她。
沈南初扯了扯唇,没有说话。
有些事永远也过不去,唯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尽量别去想它。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谢恒衍忽然冲她挑了挑眉,开玩笑一般说道:“放心吧,叶桐那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就安心的回去。”
沈南初只当他在安慰自己,没把这话放心上。
然而就在她动身的前一天,叶桐却突然找到了家里来。
##第96章 假扮成闺蜜,替她照顾受伤的男朋友?
“嗯?你打包行李干嘛?”
进屋看到地上收拾好的行李箱,叶桐皱着眉,满脸不解。
“有点事情,要回家一趟。”沈南初不太想应付她,随便编了个理由。
“啊?”叶桐显得十分意外,“怎么这么突然,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不知道。”沈南初没怎么搭理她,只自顾自继续收拾东西。
叶桐闻言却显得有些焦急,跟着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才开口道:“南初,你能不能先别走,我有点事找你帮忙。”
“不行。”沈南初毫不留情的开口拒绝。
“南初,你帮我一次,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京市一趟,你帮我照顾陆时砚几天,行吗?”她难得用这样的语气跟沈南初说话,声音里是听得出的恳求。
“抱歉,我帮不了你,我明天就要走了。”沈南初停下动作,回头看她,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鄙薄的神色:“而且那是你男朋友,为什么要我去照顾?”
她能猜到叶桐为什么去京市,虽然知道她向来自私,但这种压榨朋友,然后自己两头占好的心思也太过龌龊了。
“…南初,你帮我一次,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叶桐完全不在意沈南初为什么要走,也无所谓让沈南初离开的事情是不是很重要很紧急,在她这里,自己永远是优先级:“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放心,时砚现在都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的,你睡主卧就好了,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也是她来找沈南初帮忙的原因之一。
以现在陆时砚对她的态度,她是完全不担心他会和冒充自己的沈南初搞到一起去的,至于其他…
等以后搞定了他父母,还怕搞不定他吗?
沈南初闻言动作一顿,忽然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帮不了你。”
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叶桐。
而叶桐居然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在她要离开的时候,不仅主动凑上来,还提出这种要求。
但叶桐完全看不懂她的脸色,亦或市根本不在意,继续劝说:“帮得了的。你上次也看到了,时砚现在已经分不出我们俩了,你只要不叫他‘陆医生’,他根本搞不清楚我们俩谁是谁的…”
叶桐上回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陆时砚不肯自己联系父母,那她就只能去京市亲自找,她就不信,陆家的独子出事,陆振川会置之不理。
但这事又不能让陆时砚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沈南初代替自己,留在海城。
这样自己既能占着照顾陆时砚的功劳,还能在他父母那里抢占先机,这法子简直是一石二鸟!
然而这话却听得沈南初怒火直冒,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厉声质问:“叶桐,陆时砚现在分不清我们俩了,你很开心吗?他为什么看不到的,你不清楚吗?!”
叶桐第一次被沈南初这般质问,她瞪大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白一阵红一阵,那样子明显是想发火,但终于还是硬憋了下去:“南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时砚现在看不到,一个人呆着我不放心。我就是想你帮我照顾他几天,我很快就回来,行吗?”
“不行,你走吧,我晚点还有事。”沈南初已然不想搭理她,转身将收拾好的行李箱一个个扣好。
叶桐在她身后咬着牙齿站了一会儿,忽然将一串钥匙掏出来,放在进门处的斗柜上:“沈南初,钥匙我放这里。我今晚就去京市了,你要是不想帮忙照顾,陆时砚就只能在那间小黑屋里自生自灭了,大家朋友一场,我不信你能这么狠心。”
她说完便走,从楼上下来的功夫,已经叫了辆网约车。
本打算去机场的,可等车的功夫,一股瘾头又冒上来。
叶桐吸了吸鼻子,上车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换了个目的地:“师傅,改去夜色酒吧。”
##第97章 被他紧紧攥在掌心
对于叶桐的话,沈南初本不想理会,她跟叶桐可不是什么朋友。
放弃复仇,沈南初已经觉得很憋屈了,没道理还要帮她的忙。
把家里收拾完,天已经黑了,这个时间正是小区最热闹的时候。
老小区隔音不好,什么声音都听得清楚。
厨房里的炒菜声,客厅里的电视,甚至大人教训自家小孩的声音…或叫或闹,人气十足。
沈南初拿上钥匙,打算先到附近的苍蝇小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刚走到门边,就注意到那串放在斗柜上的钥匙。
五彩斑斓,挂满了各种玲琅吊坠,她上回还被这东西砸到过,自然不陌生。
是叶桐留下的钥匙。
不顾她意愿直接将钥匙留在这里,确实是叶桐惯用的风格。
不管其他人同意与否,她自己就已经单方面做了决定,强硬的要求他人服从。
心狠的人向来如此,因为他们没有顾及,毫不在意这样的作法会不会伤害到别人,若是心软,便很容易被这种人拿捏。
沈南初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顺了叶桐的意。
开门出去,门口的感应灯立刻亮起,楼下的台阶一级级往下延伸,很莫名的,她就想到了城中村的那间小房子。莲载缒新锖连系裙??灵??扒?|?
那里的楼道比这里还要窄,台阶陡峭的一级级往下伸,正常人走在上面都得谨慎小心,若是看不见的人该怎么下楼呢?
那里的外卖只能到楼下,一楼的门禁必须要人从里面打开…
难以想象,陆时砚在那狭窄的过道里,摸索着上下楼的样子,不知道得有多危险。
心口又漫上一阵酸楚,沈南初抓着门把重重喘了两下,终于还是回身抓起那串钥匙。
下楼叫车,路上又给房东打去电话,更改了退租的日期,到城中村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南方的城市,菜市闭市也晚,她跑进去幸运的在几个还没收摊的小商贩那里买到了菜,便匆匆往那栋小楼走去。
用叶桐的钥匙开门上楼,一开灯就看到睡在沙发上的陆时砚。
虽然已经入秋,但海城的秋天气温依旧很高,屋里闷得像个大蒸笼,他长手长脚的蜷在沙发上,身上全被汗水打湿了,紧锁的眉心,看得出状态很差。
沈南初很清楚那张沙发有多热,她上次住这里的时候,陆时砚还特意出去买了台风扇回来,但现在那台风扇也不知道被叶桐搞到哪里去了,还让大病初愈的他就这么睡在这里。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开门进了主卧,一眼就看到那台放在床尾的风扇。
将房间里的空调打开,调到了最低温度,沈南初便将那台风扇拿到了客厅,摆弄一番后,终于将客厅里的温度降了下来。
凉风习习,陆时砚动了动眼睫,有些茫然的坐起身。
男人似乎还没完全清醒,手下意识往旁边的墙上伸,明显是想开灯,然而意识很快恢复,他顿住动作,摸墙的手僵了一瞬便又默默收了回来。
低垂的眼睫轻颤,落下的阴影遮住他眼底的眸色,却遮不住他脸上的落寞。连载追薪请莲系輑?灵7?叭??8??
沈南初看到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她赶紧开口:“时砚,你吃过晚饭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陆时砚立刻朝她的方向转头过来,眼睫茫然地翕动着,仿佛很惊讶房间里有人。
“我先帮你擦个汗好不好?”沈南初进浴室拿了条毛巾出来,走到他旁边坐下。
干爽的毛巾一点点轻柔的从他汗湿的皮肤上滑过,男人坐在那里,眼睛始终朝着她的方向,仿佛是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然而沈南初却很清楚,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他这个样子,更可能是在发呆。
越想越觉得酸楚,之前在医院看到的,远不及他遭遇的万分之一,正常人谁也体谅不了他此刻的痛苦和无奈。
一想到他这样是自己害的,沈南初就觉得鼻腔一阵尖锐的酸涩,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上涌。浭哆?雯锖莲喺輑酒五1?氿??澪捌
她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眼前却越发模煳,她悄悄抹着眼泪,不自觉连拿着毛巾的手都在抖。
手腕上忽然一热,男人干燥温热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握上来。
陆时砚掌心紧攥着她,将她的手压到他的心口处,轻声开口:“你在哭吗?”
##第98章 平凡的幸福
沈南初没想到他会这么敏感,她明明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刚想摇头否认,陆时砚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
男人温热的手掌捧着她的脸,食指温柔的在她被泪水打湿的脸颊上摩挲,一点点摸索着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
“别哭。”
男人嗓音显出几分沙哑,似在压抑某种情绪,喉结滚动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他们说我还是有概率复明的,也不一定…一辈子就这样了,所以,不要哭了,好么?”
他若不说这话,沈南初还不一定会这样难过。
明明受伤的那个人是他,被迫坠入黑暗的那个人是他,想不到最后竟还是他来主动安慰人。
眼泪不住往下滚,她咬着唇,仍旧忍不住喉咙里溢出的哽咽。
不断滚落的泪珠将他的手掌整个打湿,沈南初哭得不能自已,终于忍不住将头抵过去。
陆时砚愣了一秒,立刻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抱住。
清隽的脸朝着她的方向靠过来,也不在意会不会被她的眼泪打湿,侧脸贴着她的面颊不住轻蹭,手掌在她哽颤不止的背上一下下顺着,还不断哄着她别哭。
可他越是这样,沈南初就越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陆时砚…对不起…”
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当面说出。
沈南初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当初被仇恨蒙蔽不管不顾去招惹他。
她明明知道,他跟那件事情毫无关系,她明明看到,他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她甚至早已预见到,以叶桐那样的性子若是知道两人间的事,必然会发疯,但她仍旧放任一切发生,将他推进深渊。
“跟你没关系,不需要跟我道歉…别哭了…好么…”陆时砚见哄她不住,只能开口转移话题:“你吃过晚饭了吗?现在几点了?”
失去视力之后,陆时砚最不能适应的就是确认不了时间。
他整个人像被关在一个漆黑无光的洞穴里,分不清白天黑夜,看不到时间,没办法确定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每天只能依靠本能混沌度日,整个人的生物钟乱做一团。
这样的混乱,才是最让他痛苦的。
沈南初这才反应过来,这都快十一点了,晚饭还没吃。
她抹了把眼泪,从他怀里坐起,刚想起身,搂在她腰间的手陡然收紧:“别走。”
沈南初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竟觉得他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惶恐。
一仰头就对上男人垂下来的脸,黑长的睫毛下眸色低敛,高挺的鼻梁几乎要抵到她脸上,两人间的距离近到,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吐在她脸上的清浅鼻息。
明知道他看不到,沈南初的脸却腾一下烧红了,心跳不自觉失序。
“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做饭。”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拿开他搂在她腰上的手,快速起身,没注意到男人紧追过来的表情。
沈南初拿着买来的几样菜,进了厨房,快速的煮了两碗面,稍微放凉些,才把陆时砚扶到桌前。
“今天太晚了,随便煮了点,明天再给你做好吃的。”她边收拾桌上叶桐留下来的杂物,边下意识说道。
陆时砚眼睫低垂,筷子挑着碗里的面条,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之前…不是不会做饭吗?”
这个问题让沈南初动作一顿,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叶桐是不会做饭的,她想了想,赶紧解释:“我刚…找南初学了几道菜。”
男人低低应了一声,没再追问,夹了一口面条送进嘴里,仔细咀嚼,像在品什么珍馐美味,咽下去后还由衷地给了句褒奖:“嗯,非常好吃。”
陆时砚一定是厨师最喜欢的那类食客,无论饭做的如何,他给人的情绪价值永远都是最高的。
沈南初笑了笑,也低头吸熘了一口。
房间小小,面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电风扇在两人身后摇摆转动,发出嗡嗡的机械音。
不知道为什么,沈南初忽然觉得这平凡的时刻有种奇异的安稳感,仿佛空落了许久的心终于找到了实地。
没有遗憾的过去,没有执着的仇恨,只有生活最简单的柴米油盐,以及一个永远会温柔待你的人。
“南初…”陆时砚忽然转头过来,无神的瞳孔映出她惶惑的样子。
沈南初震惊地看着他,不确定他刚刚是不是在叫她的名字。
“你…你刚刚说什么?”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沈南初攥着手里的筷子,紧张到无法唿吸。
说实话她并不想让陆时砚认出来,认出来该怎么解释呢?绠茤好纹请蠊喺靥瞒陞张??群??肆??灵
认出来,就势必得向他解释自己愧疚的来源,解释自己之前勾引他的原因…而这些,都是她不愿向他提及的。
她只想等他的父母过来,将他带回京市好好治疗,这几日的照顾,便算是她对他的一点弥补吧。
不知是不是听出她语气里的紧张,男人的眼睫微不可察的颤了颤,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你不是说你去找南初学做饭的吗?她…最近怎么样?”
原来他是要问这个。
沈南初暗暗松了一口气,用了之前告诉过他的那套说辞:“她已经辞职回老家了。”
“这样…”陆时砚拿着筷子垂下眼,声音莫名低下去。
##第99章 两颗粉色
吃完晚饭,陆时砚需要洗个澡。
沈南初给他找了套衣服,又把他带到了浴室。
“你自己可以吗?”她刚刚说帮他洗,但他拒绝了。
“可以的,别担心。”陆时砚笑了笑,摸索着往前,找到淋浴头的位置。
“沐浴露在这里,这个是洗发水,毛巾…”沈南初带他一一确认位置,但说实话她仍旧觉得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点困难。
这房子没有任何辅助设计,浴室十分逼仄,加上叶桐的瓶瓶罐罐又多,地上地下全被摆满了,还叠了好几个架子进来,正常人在里头都得谨慎小心,更不用说是失明的人。
“…真的不用我帮忙?”沈南初出去前还是有些不放心,在这样狭窄的位置跌跤可不是好玩的。
“没事的,我这几天都是自己洗的,你出去吧。”陆时砚安慰道。
沈南初只能从浴室出来,她看他把门关上,又听到里面花洒打开的声音,总算是安了心。
将主卧乱糟糟的床铺收拾了一番,沈南初把陆时砚的东西全搬回了卧室。
他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更何况那张沙发明显适配不了他的尺寸。
又把外面的客厅收拾了一通,主要是将那些被叶桐放在过道挡路的物品,统统收到角落里。
弄完这些,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沈南初回到浴室一看,发现陆时砚居然还没出来。
她感觉有些奇怪,上前敲了敲门:“时砚,你还没好吗?”
里面停顿了一会儿才传来声音:“嗯,快好了。”
沈南初等了一会儿,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碰到了什么,男人发出一声低哼,紧接着便是东西倒地的声音。
“时砚?”沈南初有些担心。
“…没事,我一会儿就出去。”陆时砚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
又等了半个钟,他才从里面湿漉漉的走出来。
裤子还好,但上衣穿反了,头发上也有残余的泡沫。
沈南初探头往浴室里一看,发现浴室里的一个架子倒了。
但倒下的尸体被他整整齐齐摆到了角落,连着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也整齐地摆在地上。
有时候沈南初是挺佩服陆时砚的,她甚至想象不到,他刚刚究竟是怎样摸索着做完的这些。
“里面…没有被我弄得很乱吧?”他站在那里,语气有些忐忑。
“没有。”沈南初进去拿了条毛巾出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低一下头。”
陆时砚不明所以,却仍旧乖乖弯腰把头靠下来。
沈南初拿着那条毛巾,一点点帮他把头上残留的泡沫擦掉。
“是不是没洗干净?”他弯着腰,头朝着她的方向微微仰起,一双清润的眼睛似刚被洗涤过,星子一般闪着光。
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蒸,沈南初觉得他的脸有些发红。
他此刻的表情,很像犯了错被家长抓包的小孩,忐忑而又有些羞赧。
沈南初没忍住,在他脸揉了揉,笑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陆时砚愣了一秒,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待是反应过来,清隽的五官忽然舒展,嘴角不自觉勾起,他垂下眼,喃喃自语般重复她的话:“…我们慢慢来。”
擦干净泡沫,沈南初放好毛巾,上来便揪住他的T恤下摆,想帮他脱掉。
手指温热地不知道擦到了哪里,陆时砚忽然身子一僵,下腹陡然绷紧。
他动作很快,抬手便扣住她的手腕,一双眼睛沉沉垂望下来。
沈南初被陆时砚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他是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赶紧开口解释:“你上衣穿反了,我帮你脱下来。”
“嗯。”陆时砚应了一声,手却仍旧扣在她的手腕上。
他捏着那纤细的一截,指腹不自觉在那片细腻上摩挲,拇指几次想往她衣袖里钻,终于还是克制地收了回来。
陆时砚放开她的手,喉结滚动着开口:“我自己来。”
沈南初自然没有意见,后退两步让他动作。
男人双臂交叠,套头脱下身上的白T。
灯光下,他宽肩窄腰的站在那里,筋骨有力,肌理分明,清健的身体闪烁着润泽的光,薄薄的胸肌上,竟是两颗粉色…
##第100章 南南
虽然跟陆时砚有过两次,但每一次都是在黑暗里,这还是沈南初第一次正儿八百地看到他的身体。
男人身形修长,看着瘦但并不羸弱,身上覆着薄薄一层肌肉,小腹平坦紧实,腹肌左右,清晰可见的两条人鱼线往下直没进裤子里。
他肤色很白,在灯光下几乎发着光,以至于胸前那两点粉色显得极为诱人。
沈南初忍不住看了好几眼,才注意到他腰侧一片渗血的青紫。
明显是刚撞的,伤口还很新鲜,她皱起眉,下意识抬手往那处碰去。
“唔…”陆时砚平坦的腹部陡然绷紧,宽松的睡裤底下明显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但沈南初没注意,她的注意力全在他的伤处:“你这里受伤了,刚刚撞到的吗?”
手指还停在那个位置,因为怕弄疼他而不敢用力。
指腹轻柔的在那片青紫上摩挲,这样的动作,对陆时砚来说更为致命。
仿佛撩人的羽毛,还专往他敏感的位置撩拨。
酥痒感一阵阵漫上来,男人唿吸不稳,胸膛剧烈鼓动,抓着T恤的手指不自觉用力绷紧,好一会儿他才把手伸过去,将她握住。
“别碰那里…”声音沉了许多,甚至带着难掩的沙哑。
“对不起,是弄疼你了么?”沈南初赶紧道歉。
“…不是。”陆时砚捏着她的手腕,不好说自己克制不住的真实原因。
是疼,但不是她碰的那个位置。
“还是得擦药。”沈南初有些担心,牵着他往外走,路上忍不住说了句:“也许这件事该跟你父母提一下。”
倒不是因为叶桐的嘱托,而是沈南初确实觉得陆时砚失明这件事,确实需要跟家里人沟通一下。
陆时砚却没吭声,似乎是没听到,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莲载追薪请连鎴???澪柒九捌??医药箱里有双氧水,沈南初用棉签沾了点,帮他往伤处上抹。
怕他疼,动作小心翼翼,边抹还边吹气。
陆时砚站在那里不说话,下颌却绷得极紧,腹部的块状肌肉鱼一样游动。
“很难受吗?”以为他疼,沈南初越发小心。连载追新锖莲系輑6澪妻98伍壹?9
弯着腰,脸凑在他的腰侧,边擦药,边小口小口的吐着气。
很难受。
小针一样,在他腰侧密密麻麻地刺着,不疼,却又异常的酥痒。
他能感觉她离自己很近,近到风扇摇摆时,有根根头发在他下腹撩弄,吐出的气息都是暖的,羽毛一样落在他的腰侧。
唿吸变得灼热,必须得极克制,才能压抑住身体颤栗的冲动。
下腹有突突的心跳在搏动,他记得她的嘴唇有多柔软,包裹住自己时,那让人难以自控的湿热和滑软。
越想越硬,他感觉裤子都被顶起来了。
陆时砚紧咬着牙关,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到指骨发白,才没让自己扣住她的脖颈,将人按下来。
“怎么这里也是?”
沈南初在陆时砚身上又仔细看了一圈,发现他胳膊肘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磕掉了一块皮,刚刚被水一泡,整个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粉白。
她猜测他这几天应当在那间逼仄的浴室里遭了不少罪,不明白叶桐为什么不帮帮他,她不是一直很想当陆家的少奶奶吗?
“…我小的时候因为贪玩也磕过几次。”
头顶忽然传来男人嗓音的嗓音,沈南初擦药的间隙有些意外的抬眼瞥他:“你也有贪玩的时候?”
真是难以想象,陆时砚小时候会像那些调皮的小男孩一般举着玩具疯跑的模样。
“也就几次,被父母发现之后,把我关在屋里整整一个月。”陆时砚借由说话来转移注意力,否则也太难熬了点。
“一个月?!”沈南初非常震惊。
“嗯,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也没有课外读物…只有一本厚厚的《货币金融学》。”他笑了笑,很平静地继续说道:“这件事导致我后来非常叛逆,以至于成年后忤逆他们没报金融类专业,而是考了医学类。”
沈南初这才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解释他和家人之间的关系。
从这只言片语中,她也能感觉到陆家父母的强势,典型的东亚教育,还有可能更甚,从陆时砚未成年起,双方的关系应该都很紧张。
可以想见,这样强势的父母会在他改志愿时,爆发多大的冲突。
沈南初忽然就理解陆时砚不愿意跟他们联系的原因了。
“你呢?”他突然问她:“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沈南初愣了下,她看到男人微垂下的眸子,即便是看不到,但这种时候他仍会给人以极大的尊重。
忽然就不想撒谎骗他。
“…我小的时候,有过一个很好的哥哥。”
她换了根棉签,重新沾了药水,一点点擦在他的伤处:“那时候,我们做什么都在一起。我曾经以为,我们永远都可以像那样,肩并肩的一直走下去,但后来…他却先一步离开了。”
讲起这件事,沈南初仍旧觉得憋闷:“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我以前一直以为我们是有心灵感应,他想什么我都知道,那是从脐带里带出来,可那件事,但我到现在都想不通…”浭陊好汶綪连细e嫚鉎长q??肆?|34零0
忽然有点说不下去,她垂下眼沉沉吸气。
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落在头上,男人的声音温柔而又极具安抚性:“从医学上说,人脑只能控制自己的躯体,没有办法掌控别人,即便是双胞胎也无法洞察对方的意识。所谓的‘心灵感应’实际只是基因导致的行为相似性,而这个相似性,并不是百分百一致。从哲学上说,一个人的一生能做到的只有掌控自己,我们无法掌控别人,更没法背负另一个人的人生,所以,你完全不必苛责自己。”
那股堵在胸口的酸涩被他三言两语化解,知道这是陆时砚安慰人的方式,沈南初咬了咬唇,低声嗔道:“…你的解释,一点也不浪漫。”
听出她心情好了不少,陆时砚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小的时候,家里人都怎么称唿你的?”
沈南初正撅着嘴给他上药,此刻气氛正好,也是她最放松的时候,闻言想都没想,径直答道:“他们都叫我‘南南’。”
##第101章 我陪你进去睡
“南南?”
陆时砚眼睫低垂,将这两个字放在唇间轻柔地咀嚼,低沉的嗓音漫过耳际,几乎像情人间的低语。
沈南初耳朵一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脸色涨红,唿吸急促,赶紧改口:“我说错了,是桐桐!”
男人却像是没听到,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弯下腰来,笑问:“为什么叫你‘南南’?”
“…是‘桐桐’!我说错了,刚刚!”
沈南初纠正几次之后仍旧无果,只能放弃挣扎,随便编了个理由:“因为小时候院子里长了棵石楠花,所以他们叫我‘楠楠’。”
毫无逻辑的解释,但陆时砚居然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你先睡吧,我要去洗澡了,伤口注意不要碰到。”沈南初把陆时砚带进主卧,又把空调遥控器放到他手边,这才转身出去。
洗完澡,她已经困到不行。
将风扇转到沙发的位置,她关了灯,便躺了下去。
主卧的门开着,空调的冷气吹出来,将客厅的温度带得正好。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刚刚跟陆时砚的那番对话,沈南初第一次在睡觉的时候没有胡思乱想。
意识放空,风扇在身后咔吱摇晃,她抱着张小毯子翻了个身,迷煳得已然要睡过去。
一具身体忽然从身后轻柔地贴靠过来,微凉的体温让她迷蒙间不自觉挨过去。
肩上有些发沉,清浅的唿吸拂在她耳后,沈南初迷迷煳煳睁开眼,回头望去,隐约看到一个英挺的轮廓。
“南南…”陆时砚的声音压得很低,轻得近乎耳语,手臂从身后环上来,他低着头,脸几乎要埋进她颈窝里。
“时砚…”沙发这样窄,沈南初能感觉到为了不挤到自己,陆时砚半个人几乎是悬在沙发外的。
她往里挪了挪,转头问他:“怎么还不睡?”
陆时砚紧挨着靠过来,手臂将她拢得更紧,他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声音轻到微不可闻:“我想跟你一起睡,可以么?”
男人嗓音温沉,说话间唿吸轻缓着扑在她颈侧的皮肉上。
那里最是敏感,沈南初缩了缩脖子,脚趾蜷缩,气息都逐渐有些不稳:“怎么了?”
她记得叶桐说他们现在都分开睡的。
“抱歉。”男人靠在那里,轻嗅她身上那股诱人的蜜桃香,克制着没让嘴唇吻上去:“我真的很想控制住自己,但努力之后依然发现这对我来说,真的有点困难…”
陆时砚知道这样不对,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给不了她好的未来。
她能过来照顾他,他就该知足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却是那么难。
即便隔着一道墙,他仍能闻到她的味道,听到她有序的唿吸声。
她就像是黑暗中那唯一的一道光,让他无法克制地被她吸引。
听出陆时砚声音里的忧伤,沈南初愣了愣,在他怀里缓缓转过身。
男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如水一般闪着润泽的光,忽明忽暗地闪烁能让她知道他正眨着眼睛。
似乎还没适应眼前的黑暗,他眨眼睛的频率比正常的时候高很多,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因为身体还不适应失明的状态,大脑会驱动身体习惯性眨眼睛,想要以此驱散眼前的黑雾。
只要一想到,无论他眨多少次,都没有办法看清时,沈南初就感觉一阵辛酸。
真是好漂亮的一双眼睛,不知道老天爷为何偏偏要夺去它。
沈南初抬手在他眨动的眼皮上轻抚,她轻柔开口:“我陪你进去睡。”
##第102章 弹晃出来
这一夜对陆时砚来说,更像一场甜蜜的折磨。
下腹胀硬得几乎要炸掉,被她枕了一整夜的手臂因为血液不畅而麻到近乎没有知觉,身体更是灼热得几乎要烧起来…然而,没有哪晚比这晚更让他感觉安心。
陆时砚能听到她沉睡时咻咻的鼻息,能感觉到她枕在他手臂上的重量,贴在他怀里的温软身体,以及嗅闻到那漂浮在空气中的,独属于她的味道。
每一样都靠他这样近,比任何时候都温暖真实,即便一整夜都只是这样抱着她,也觉得很满足。
低头靠过去,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手指摸索着伸进她掌心,悄悄将她虚拢的手指顶开,难耐地将五指插进她的手指缝里,一点点收紧。
陆时砚知道自己想要的远不止这些,但此时的他已然不敢奢求太多,即便只有这样也很好,算是聊以慰藉。
天已经亮了,楼下有人声传来,怀里的女孩动了动,伸了个懒腰。
“…早。”沈南初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懒懒的。
“早。”陆时砚忍不住勾起嘴角,发现她刚醒时的声音跟平时不同,嘴里像是含了块棉花糖,说话时含含煳煳却又异常甜软。
好想吻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把她的手掌抬起来,在两人交扣的手背上落下一串吻。
“好痒…你的胡子…”沈南初被他新长出的胡子扎得发笑,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强硬扣住。
男人却将她紧紧攥住,直压到自己最为灼热的心口处。
陆时砚想不到自己也有这样黏煳的时候,他几乎有点舍不得离开她。
不敢去想,她如果离开,他会变成怎样。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有那么热吗?”
开灯以后,沈南初才发现陆时砚身上几乎全被汗湿了。
她看了眼空调,发现空调是好好开着的,体感温度也表示,制冷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能是我体温太高了,我一会儿洗个澡就好。”陆时砚坐在床沿,不自然地调整姿势,不敢让她发现自己硬了一整晚的事实。
“那我给你找套衣服。”沈南初边拿衣服边说:“你的伤口不能碰水,等下我帮你洗。”
身后立刻传来一阵呛咳,陆时砚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不用了吧,我自己…可以。”
“你昨晚也说你自己可以。”沈南初这会儿已经拿着衣服走过来,伸手便去挽他的胳膊,边往外走边说道:“你身上已经伤了一大片了,伤口不能碰水的,你平常嘱咐病人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提醒吗?难道你自己不是这么做的?以身作则哦,陆医生。”
陆时砚被她教训得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平常嘱咐病人的话,竟能让今天的自己进退两难。
陆时砚站在浴室里,听见她把花洒打开,往桶里放水。
“你平常都穿衣服洗澡么?”
听她开口打趣,陆时砚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这脸,他是非丢不可了。
双手交叠脱下身上的T恤,陆时砚还在犹豫要不要脱裤子时,就听到她说:“没关系,晨勃嘛,我已经看到了。”
他那样的尺寸,硬起来怎么可能看不到?即便有T恤遮挡,宽大的衣摆依旧被那硕物顶得扬起。
沈南初昨晚就看到了,只是怕他不好意思,没说而已。
听她这么说,陆时砚顿时有些哑然失笑。
他发觉自己很像在掩耳盗铃,绞尽脑汁、想尽各种办法努力遮掩,其实她早已看在眼里。
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外裤内裤一股脑全褪了下来。
即便沈南初早做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那根硕大的硬物从他裤子里弹晃出来时,心脏仍旧重重颤了一下…
##第103章 无限渴望
沈南初知道自己不该太过于注意它,但那东西也实在太过扎眼了。
陆时砚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除了那里。
壮硕粗长,充血的茎身上满布青紫色贲张凸起的筋络,顶着一颗圆硕巨大的菇头从男人腿间高耸而出,在半空中姿态蛮横地摇撼着。
弹出来的凶悍气势,几乎像是要扑出来咬人。
陆时砚的性器全然没有他身上的文雅之气,看上去甚至格外的强悍和野蛮。
只一眼便看得沈南初面红耳赤,开始不自觉回想起被它狠狠顶入的感觉。
热烫坚硬,恰到好处的弯翘弧度,轻而易举便能将她整个贯穿塞满,只是轻微的摩擦,都能带来强烈的快感。
说不清的胀痒酸酥,几乎叫人欲仙欲死。
这么一想,下腹忽然涌上一阵酥麻,身下隐有湿热缓缓涌出。
“我站这里吗?”陆时砚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
沈南初心虚地应了一声,赶紧撇开眼,不敢再看。
浴室太窄,站两个人已经是极限,陆时砚只能微微躬身,方便她擦洗。
沈南初避开男人的伤处,用花洒将他的身体一点点打湿,又挤了管沐浴露在手里,打出泡沫。
手贴上去的一瞬,她有种怪异的感觉。
即便隔着绵密的泡沫,仍能感觉到他灼热的温度,覆盖在皮肤之下陡然绷紧的肌理轮廓,甚至于手臂处微微勃跳的血管。
只是碰到,一种羞涩而紧张的感觉交织而出。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站着的,这个是成年的男人,还是别人的男人,这么做似乎确实不太对劲,怪不得陆时砚刚刚会是那样的反应。
“怎么了?”见她不动,陆时砚温声问:“是不是需要我再低点?”
他说着弯下膝盖,又蹲低了些,脑袋几乎与她齐平了。
这一看就是个非常不舒服的姿势,但他半蹲在那里,丝毫没有催促之意,只睁着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朝着她的方向望过来。
全然一副信任而乖顺的样子。
见状沈南初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咬着唇,把心一横,手便朝着他胸口处贴了上去。
管他呢,反正陆时砚又不知道自己不是他女朋友,她就当给小孩子洗澡,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他前胸开始,动作利落地用手里的泡沫将他的身体搓上一遍。
陆时砚全程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既不催促,也不发问,除了他不时眨动的眼睫以及起伏的胸口,整个人安静地几乎像个雕塑。
他这般坦然倒让沈南初没了太多顾虑,动作也顺畅了许多。
然而只有陆时砚自己知道,他此刻有多克制才没让自己在她面前失态。
被她碰触的一瞬,他就很明显颤了一下,几乎忍不住要发出声音。
眼睛看不见,身体却变得异常敏感。
他能感觉到她软滑的掌心温热的在他周身游走,前胸、后背、下腹,大腿…有几次,她的指甲无意间刮到他胸口的凸起。
那种陌生而尖锐的酥痒犹如电流急蹿上来,他窒哽着喉咙,几乎无法唿吸,扶着墙的手用力到指骨发白,白皙手背上凸出的青色血管直蔓延到手臂上。
她刻意绕过他的重点部位,反倒将那个位置的感觉放大无数倍。
即便看不到,陆时砚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硬。
那种疼痛已然不只是生理反应,更是一种欲壑难填的渴望,像渴了许久的人,看见眼前就有一汪甘泉,却无论如何都没法走过去。
那近在咫尺却无法得到的渴望,只会将他压抑的欲望放到无限大。
##第104章 那里要洗吗?
“…那里要洗吗?”沈南初的声音将陆时砚涣散的理智稍微拉了回来。
他缓住唿吸,垂下湿润的眼睫,朝着她声音的方向看去:“哪里?”
即便稳住了唿吸,过分沉哑的嗓音也依旧将他的情绪暴露了出来。
好在沈南初这会儿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她咬着唇,往他越发硬胀的部位又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那硕物看起来比刚刚要粗了一圈,一整根从肉粉色胀成了紫红色,前端的小孔鱼嘴一般张合翕动着,还不停有液体从顶端流下来。
沈南初不确定那流下来的究竟是水,还是某种男性分泌物,最主要的还是根部。
因为那里积了不少泡沫,毛发又比较浓密,光用水不太能冲掉。
沉默了一会儿,陆时砚忽然意识到她问的是哪里。
心跳陡然一窒,他赶紧开口:“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花洒喷出的水流与那股握上来的温软瞬间截断他的话。
陆时砚整个人僵在那里,身体的所有感官随着沸腾的血液一股脑全涌到了身下。
花洒喷出的水流与她握上来的手掌截然是两个极端。
一个凶悍有力,力道极大的往他脆弱的部位喷淋,甚至几次冲进他张开的马眼里,而她却是柔软温滑软,握着他胀疼的位置几近抚慰。
胸腔里鼓动的心跳越发狂躁,挟持了他许久的一片黑暗里,都似有火焰在跳动。
沈南初站在他身前,一只手拿着花洒,另一只已然握住那肿大的一根。
她是想着洗都洗了,也不差那点位置,没必要那么矫情还要找他确认,反正问什么他都会说自己来,索性就一起洗了算了。
刚打开花洒就听到他讲话,但水流声太大,她完全没听清。
“你说什么?”沈南初把水关小了点,仰头看他。
陆时砚垂眼下来,墨黑的瞳孔里明明没有焦距,但不知哪来的错觉,她竟觉得他能看见她。
男人一瞬不瞬地朝着她的方向,眼睛里全是她自己那张惶惑的脸。
沈南初看着他,心跳陡然失序,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扭曲变形,唯有眼前那张沾染着潮气的,漂亮的脸。
男人声音夹着水汽,一点点轻柔地漫过耳际:“我想吻你,可以吗?”
楼下有人骑脚踏车经过,车轮滚动着碾压地面,经过减速带发出哐哐两声,中间还夹着铃声震动的叮响。
有一瞬,她竟疑心那清脆又沉闷的撞击声,是来自自己狂涌而出的心跳。
“可以吗?”陆时砚倾身靠下来,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压抑而又带着紧张的心跳。
沈南初仰头看着那张逐渐靠近的漂亮的脸,一时竟无法反应。
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唿吸急促,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下巴正在不自觉抬高。
视线全在他越来越近的嘴唇上。
陆时砚的唇形是恰到好处的漂亮,唇形饱满却不丰厚,唇色比一般人浅些,此刻沾了水的样子,很像她小时候喜欢的某款软糖。
这么一想,她喉咙动了动,已然仰着头不自觉迎了上去,嘴唇触到他的一瞬,尖锐的酥麻犹如直击的电流瞬间蹿入大脑。
“南南…”沈南初听到男人发出一声低喘,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掌已经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他灼热炙烈的吻已经狠狠朝她碾压而来。
陆时砚近乎失控,贴上来便迫不及待含住她吮砸,舌头在唇瓣上急切的舔过一圈后,便挑开她的唇缝强势地喂了进去。
“唔…”沈南初被他倾轧下来的力压得几乎站不稳。
她摇晃着向后仰,有种要跌倒的错觉,下意识伸手抱住他。
然而刚勾住他的脖子,男人有力的手臂已经搂上来,将她整个抱起,转身抵在空旷的那面墙上。
##第105章 磨
嘴唇相贴的一瞬,身体的记忆自然而来。
陆时砚捧着她的脸,从她的下唇亲到上唇。
他的舌头似在摸索,舌尖一点点舔过她的唇瓣,待是确认过后,便迫不及待覆含上去吮吸。
他起初的动作温柔而缓慢,只是一点点舔舔舐,给够她选择的空间。
沈南初一只手抵着男人滚烫的胸口,另一只还握在他的性器上,花洒已然掉地,细小的水流在地上汩汩游动。
她知道自己该拒绝,也知道,只要她说不,他一定会停下来。
但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在拉扯、贪恋,她竟颤栗着手指搂上去。
陆时砚的身子明显一颤,刚刚还有些克制的吻瞬间变得铺天盖地。
手枕在她的脑后,唇却强悍地倾轧过来,带着某种压抑到急切的渴望几乎要将她吞没。
陆时砚的吻攻势勐烈到近乎野蛮,有力的舌头伸挑进来,不给她半点躲避与退缩的空间,霸道地擒住她的舌,卷咂着含进嘴里。
沈南初被他整个压在墙上,搂着他脖子的手都在发颤,意识和身子一样软如一滩湿泥。
鼻间的唿吸灼热滚烫,耳畔是汩汩的流水与彼此凌乱的喘息与咂吮声。
舌头犹如某种发情的生物,难舍地纠缠在一起,某种亲密的快意在这间逼仄湿热的浴室里肆意生长,随处蔓延,理智已然陷进情欲的沼泽,被全然吞没。
沈南初被他吻到唿吸困难,她抽回被他缠到近乎发麻的舌头,头小小地转到一侧,刚吸了一口气,他却已经追了过来。
“唔…陆…”刚吐出一个字,嘴又被他堵住。
有力地舌头再次顶伸进来,带着难耐地渴切,勾缠住她的舌尖。
舌心卷搅着她,肆无忌惮地纠缠吞咂,他搅弄着她的口腔,交吮间发出粘腻的水声。
陆时砚的灼热借由水汽一点点浸染到她身上,不知道是谁在动,相贴的身体在无意识的摩擦,她颤着眼睫,控制不住把腿抬了起来。
刚碰到男人的有力大腿,便立刻被他擒住。
陆时砚勾着她的膝盖缠到腰上,腰胯挤进来时,沈南初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低沉颤声。连载追新綪联鎴裙六〇8??壹????
“嗯…”她也没忍住,颤着身子喉咙里很轻地溢出一声低哼。
身上睡裙因为抬腿的缘故,裙摆已经挽到腰间,她一双腿光裸的露出,一条腿已经夹到他腰上。
而那根灼烫此刻正隔着一条薄薄的棉质内裤,贴伸到她发痒的腿间。
瘙痒的肉穴在被他烫过之后,汁水更加泛滥。
沈南初下意识动作,抬着屁股就扭上去,肥嘟嘟的小逼隔着一层湿透的衣料蹭在那根肿硬的性器上。
陆时砚身子一僵,下一秒整个身子都朝她倾轧过来。
他按着沈南初的屁股,硕大硬挺的肉茎从她腿间重重磨过,只一下,她立刻敏感地发出一声呻吟。
夹在他腰上的那条腿下意识收紧,屁股对着他顶入的方向抬高,这姿势跟迎合无异。
陆时砚吻着她沉沉喘息,他顺着她勾缠的力道挤进去,性器一下比一下更重的往她腿心撞。
沈南初被他含住唇,仍旧止不住的发出娇软的闷哼。
穴口痉挛着向外吐着汁水,湿哒哒地渗透内裤,随着摩擦的动作黏到他的性器上。
陆时砚感觉到那片湿热,动作越发狂躁,黏腻水声从两人身下传来,湿透的内裤也在着强烈的摩擦下逐渐歪到了旁边。
当他滚烫的茎身毫无遮挡的落在那张肥软的唇肉上时,两人都控制不住的缠抱在一起,身体兴奋地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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